代州南楼

云朔南陲,全赵幕府,河山襟带名藩。有朱楼缥缈,千雉回旋。云度飞狐绝险,天围紫塞高寒。吊兴亡遗迹,咫尺西陵,烟树苍然。时移事改,极目伤心,不堪独倚危阑。惟是年年飞雁,霜雪知还。楼上四时长好,人生一世谁闲?故人有酒,一尊高兴,不减东山。

代州,战国时赵地。隋开皇五年(585),改称代州。辖境相当于今山西代县、繁峙、五台等地,治所在今代县。《大清一统志》介绍代州形势说:雁门关障其西北,滹沱河流于东南,外绕群山,中开平壤,为著名的险固之地,战守之区。南楼,即州城南门楼,为代州古迹名胜。

上片开篇“云朔南陲,全赵幕府,河山襟带名藩”三句,云中、朔方,都是战国时赵地,位于代州西北,而代州自然是云、朔的“南陲”。幕府,本指将帅营帐,这里称“全赵幕府”,意为代州处于整个赵地的军事中心地位,是战争中的枢纽、关键地区。山河围绕,如襟似带,自古以来,代州就是有名的州郡藩国之地。词人从代州所处的位置、险要形势和历史地位等几个侧面,对代州作了大笔勾画,画面阔大,气势雄伟,是代州南楼未出现前的远镜头、大背景。“有朱楼缥缈,千雉回旋”,正面描写代州南楼。缥缈,形容南楼的高耸,似在云烟迷茫之中;雉,雉堞,城上的女墙。干雉回旋,形容城墙的逶迤盘环,如同长龙飞舞。以城墙的巍峨修长衬托南楼的高大,显得气象万千。“云度飞狐绝险,天围紫塞高寒”二句,写南楼远望之景。飞狐,也作蜚狐,为著名险要关口。紫塞,北方的边塞。二句泛写远望中的关隘、城塞,以白云飘飞形容关隘的峭险,用蓝天笼罩衬出边城的高远、凛寒,形象广远峭拔,加上白云的飞动,蓝天的空明,极易引发人们的悠思遐想,触动怀古的幽情;这就自然地过渡到“吊兴亡遗迹,咫尺西陵,烟树苍然”几句。代州城西有五代晋王李克用墓,当地人称李王陵。从南楼望去,烟树苍苍。金赵秉文《代州书事》诗中写道:“汉家战伐云千里,唐季英雄土一丘。”发过同样的感慨。

下片转入自身:“时移事改,极目伤心,不堪独倚危阑。”历史王朝的更替,人事风云的变幻,盛衰兴亡,遗迹往事,看来思去,深感“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孟浩然《与诸子登岘山》),变化无端,逝者难返。“惟是年年飞雁,霜雪知还。”自然界的飞雁,霜雪来临之前南还,霜雪过后北返,作者用自然界似乎永恒的现象,反衬人事变动的无常。接着再用“楼上四时长好,人生一世谁闲”二句,对自然与人生进一步加以比照。“四时风月入南楼”(金赵秉文《代州书事》),春、夏、秋、冬,各有佳妙景色,而人生一世却很少有真正的闲适。总之,人生艰难多憾。“故人有酒,一尊高兴,不减东山。”既是故人,当然是意趣相投,情深意长,偶得一见,已是莫大的欢愉,更何况殷勤相邀,设酒相待,可以共浮大白,畅叙所怀,高兴闲趣,岂非难得的乐事!虽然没有谢安东山游赏时的“必以妓女从”、“肴馔亦屡百金”(《晋书·谢安传》)的奢华,但人生贵得适意耳,尽管“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杜甫《客至》),也胜过谢安东山之游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