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一段云
潇湘八景(十六首其十一)
潇湘夜雨
暗澹青枫树,萧疏斑竹林。篷窗夜雨冷难禁,欹枕故乡心。二女湘江泪,三闾楚泽吟。白云千载恨沉沉,沧海未为深。
这首词是《潇湘八景》的第十一首。作者远离家乡,客居潇湘,“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王粲《登楼赋》),客地虽好,也难免没有思乡的愁绪。作者从不同的角度,反复抒写了内心孤独凄苦的怀乡之情,十分感人。
作者很善于移情入景,以景写情,使情景妙合无垠。开头二句即从渲染环境入手:“暗澹青枫树,萧疏斑竹林。”暗澹,亦作“暗淡”,昏暗不明貌。斑竹,即紫竹,因竹身有紫色或灰褐色斑纹,故名。亦称湘妃竹。传说舜南巡死于苍梧,葬于九疑,其妃娥皇、女英追至,思之不已,泪洒竹上,留下痕迹斑斑。枫树、竹林最容易撩拨羁旅之人的相思之情,这大概是古人的一种普遍的心理现象。刘长卿《余干旅舍》:“摇落暮天迥,青枫霜叶稀。”刘禹锡《潇湘神》:“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李祜《袁江口怀王司勋王吏部》:“若个最为相忆处,青枫黄竹入袁江。”这些诗句都是以枫、竹写相思。更何况是昏暗的青枫树在夜雨中起伏、萧疏的斑竹林在秋风里摇曳这样一派萧瑟凄凉的景象,又怎么能不引动客子强烈的思乡之情呢?作品所包含的意蕴离不开作者对生活、事物的细致观察和体验,因此如果说开头二句是视觉形象在作者心理上的投影,那么“篷窗夜雨冷难禁”则是感觉所引起的心境上的变化。“篷窗”本来就挡不住秋日的风寒,却偏偏又遇上这凄冷的夜雨,饱尝乡思折磨之苦的主人公又怎能抵御得了这阵阵袭来的寒气呢?一个“冷”字,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十分巧妙,既写出了气候上的“冷”,又写出了心境上的“冷”。经过层层渲染,笔足墨饱,终于把主人公推到了台前:“欹枕故乡心。”欹,通“倚”。至此,一个被乡愁折磨得难以成眠的客子形象就清晰地凸现在读者的面前。
如果说上片是写乡愁之苦,那么下片就是写乡愁之深。“二女湘江泪,三闾楚泽吟。”这二句是用典。二女,指舜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她们得知舜已死,伤心至极,便投身湘水,成为湘水之神。三闾,指屈原。他曾任楚国三闾大夫,后遭谗被放逐到楚国的大泽中,日夜思念故国,写下了《离骚》等不朽的爱国诗篇。那滔滔的湘水,似乎就是娥皇、女英的泪水汇成;那旷远的大泽好象到处回荡着屈原吟诵怀国诗篇的音响。他们的忧思是那样的深广、强烈。下面二句仍然扣住“二女”、“三闾”来写。“白云千载恨沉沉”句将自然景物人格化、诗意化了。千百年来,连白云也为之动容,为之愤慨不平。“沉沉”二字用得十分精到,不仅写出了忧怨的深沉,而且还给人一种绵绵不断和悠悠不尽之感。末句“沧海未为深”,犹如鹰击长空。石破天惊。愁,是一种心理状态,一种内在的情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到底愁到什么程度,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而沧海的深不可测,是人所共知,具体形象。这里说沧海与愁相比,还不算深,那么忧愁的深也就可想而知了。在这里,作者表面上是写“二女”、“三闾”,实际上是写自己的乡愁,在他们身上融入了自己深沉而强烈的思乡之情。
这首词在环境气氛的渲染上非常出色,用典也很贴切,有力地突出了作者的怀乡之情,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