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 夜

盼行程,数行程。秋满江湖客自惊,滩声杂雨声。

话难凭,梦难凭。水驿人稀错报更,荒鸡不肯鸣。

这首词的题目是“舟夜”,一是 交代了自己此时是处在舟中,二是表 明此刻时间是夜间。至于这时小舟仍 在继续行驶,还是已经泊在岸边,词 在开头没有明确交代,至下片 “水 驿”一词出现,才透露此时船正停泊 于水上驿站。作者把自己在夜雨泊舟 中的所见所闻,及心理变化,以淡 雅、疏隽之笔写出。篇幅虽短,却极 富意境,饶有韵致。

“盼行程,数行程”,开首二句 就把自己迫切的心理活灵灵地刻画了 出来。作者没有在有限的篇幅中交代 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官赴任,抑或 还乡探亲,等等,均没有明言,只是 写自己急切赶路的行状与心理。“盼” 是写其心理; “数”则是其外在的行 状,一外一内,言虽简,却真切。“行 程”二字重复,重复本为字数有限的 小令所最忌,然而这里却以重复刻画 出心中想着、嘴中念叨着的情态。第 三、四句“秋满江湖客自惊,滩声杂 雨声”,“秋满”,交代时令正值深 秋。至于“客”何以“自惊”,作者 没有详谈;至于夜中作者何以感受到 “秋满江湖”,同样没有详述,但以 形象的描述,将读者带入秋夜雨中舟 居的境界里去,“滩声杂雨声”,就 是对上句“惊”的补充。这句是写作 者的听觉,黑夜中波浪拍岸的声响夹 杂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声,似乎都打在 作者的心弦上,使他无法入眠。一个 “杂”字,正反映了作者那种烦乱不 安,难以忍受的心理状态。

下片,“话难凭,梦难凭” , 凭,凭信。在手法上,作者仍沿用上 片那种有话不说明、不说透的写法。 这里“话”是什么“话”,“梦”是什么 “梦”,统统没有明言,只是含蓄地 说别人对自己说的话,自己所做的 梦,都难以凭信,都不可靠。也许这 “话”与“梦”,此时在舟中都难以 得到应验之故罢。

三、四句“水驿人稀错报更,荒 鸡不肯鸣”,这两句有更深一层的意 思,就是透露出,这一夜作者是孤坐 等待着天明的。联系这一点来读这末 二句,就能理解作者此时的心境,和 这二句的妙处。正因为作者孤坐舟 中,等待天明,以便开船赶路,盼望 早些听到报更声和雄鸡报晓。不说自 己心急,而埋怨更人错报、鸡不肯 鸣。这种极无理之语,却极准确、深 刻地道出了作者此刻的心理状态,生 动传神,妙处就在于达到更高一个层 次的有理。

这首小词极富有新鲜感,这在于 它没有以往这类题材中,绝大多数都 言及孤舟听雨、言愁难眠之类的词 句,没有故作病态的酸腐。

在手法上,能在有限的篇幅中, 做到状物,写心,或曲或直都恰到好 处,显示出作者较高的艺术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