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宫春 水仙花》(王沂孙)
王沂孙
明玉擎金,纤罗飘带,为君起舞回雪。柔影参差,幽芳零乱,翠围腰瘦一捻。岁华相误,记前度、湘皋怨别。哀弦重听,都是凄凉,未须弹彻。国香到此谁怜,烟冷沙昏,顿成愁绝。花恼难禁,酒销欲尽,门外冰澌初结。试招仙魄,怕今夜、瑶簪冻折。携盘独出,空想咸阳,故宫落月。
水仙花是隆冬开放的多年生草本,其质晶莹,其香清幽。当南宋处于国势飘摇之际,许多诗人借以抒发自己的爱国情怀。王沂孙的这首《庆宫春》词,当是受到前人的启发,具有较明显的现实针对性。
词的上片以拟人的笔法写出水仙花的形态和情感。“明玉”三句,首句写花,次句写叶,最后扣住时令,总以翩翩起舞的湘夫人为喻,写她有如曹植笔下那位“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洛神赋》)的宓妃一样。“柔影”、“幽芳”充分表现了湘夫人娇美的身姿和高雅的气质; “参差”、“零乱”则于虚写之中隐约透露出她的心情,从而逼出“腰瘦一捻”之词。北宋毛滂《粉蝶儿》词有“褪罗衣楚腰一捻”之句,显见王氏此处乃化用“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韩非子·二柄篇》)的典故。然湘夫人的“腰瘦”仅及“一捻”乃系极度愁怆所致。相传尧女娥皇、女英,为舜二妃。舜南巡,死于苍梧之野。二妃追至洞庭,闻耗即投湘水而死,遂为湘水之女神。“岁华”二句,意即本此。上片的最后三句转入正题。屈原既放而作《远游》,内有“使湘灵鼓瑟兮”的描写。辛弃疾《贺新郎·赋水仙》词将它加以发挥,其下片云: “灵均千古怀沙恨。想当时、忽忽忘把,此仙题品。烟雨凄迷僝僽损,翠袂遥遥谁整?”辛词给“湘灵鼓瑟”涂上了“僝僽”、“幽愤”的色彩,并且和屈原痛失故国、愤而投江的千古之恨紧密地联系起来。王沂孙进而把“湘灵”写成男性的湘水神湘君。三句大意是说:湘夫人再一次听到湘君那凄凉哀怨的鼓瑟声,不待弹完就已五内俱裂。词人通过湘夫人重听哀弦的感受,表达了自己对南宋灭亡的悲痛之情。
上片写实,下片抒情。“国香到此谁怜”一句,化用张孝祥《和人咏水仙花》的诗意: “净色只应撩处士,国香今不落民家。江城望断春消息,故遣诗人咏此花。”意谓水仙花处此严冬之时,只有自己还在深情地爱她,等待着渺茫的春的到来。这是把水仙花比作宋王朝,盼望着她有恢复的一天。下面五句竭力渲染水仙花处境的艰危。黄庭坚《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诗云: “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烟冷”二句,词意类此。“花恼”三句是说词人为水仙花而产生的愁恼之情非常强烈,以至不得不借酒浇愁。夜阑酒尽,室外已开始结冰,词人生怕冻折瑶簪,于是遂有携盘独出、试招仙魄之举。然而仙魄何在?词人站在广漠深邃的天幕之下,遥望南天,痴情地想念着故都,想念着故宫,更盼望着南宋抗元的最后一个据点厓山的中兴之音!月落黎明的景色描写,虽然凄清寂寞,但却流露出词人内心深处那一线悠然不绝的希望。这是《花外集》中联系南方抗元战事较为明显的一首词。
这首词用事繁富,但自然贴切。上片因起舞而见腰瘦,因腰瘦而省怨别,因怨别而知不堪重听哀弦。潜气内转,一似层层剥笋,具有引人入胜的魅力。下片直抒胸臆,词意显豁。“独”字照应“谁”字,而“空”字隐括了全词的故实,传达出全词的情致,眉目清楚,结构谨严。
凄凉哀怨,其为王清惠作乎?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
若有人兮立而望,翩珊珊其来迟。“哀弦”三字凄冷。结笔高,谪仙之遗也。(陈廷焯《云韶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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