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吴兖《卜算子·和稼轩》原文赏析
卜算子
(明)吴兖
和稼轩
性懒不衣冠,地僻无车马。谁与山翁作往还?五月披裘者。高枕石为床,剧饮盆为瓦。不让羲皇已上人,五柳先生也。
辛弃疾有《卜算子》词多首,咏归隐之乐。数百年后,吴充步韵和作。“性懒不衣冠”。“懒”,也算人生之一“境界”。人必须工作、学习乃至修身饰面,诸多情事,费心劳碌。能不干事而活着,岂不快活?不干事,如不读书、不作官,达臻无欲之境,确是高人。无官一身轻,用不着衣冠齐整地迎上喝下,岂不轻松?天使安琪儿便不衣不冠,天下第一大懒人贾宝玉便最厌峨冠博带,贺吊往还等事。更有高人如刘伶“脱衣裸形”,就是全身心地彻底解放了。试问,做了官还能如此么?不做官,也就“无车马”。车马,是官人之排场、级别标志,而隐士却以“门前冷落车马稀”为标榜。陶潜《饮酒》其二:“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何其雅,何其韵!不衣冠,无车马,岂不太孤独?《易传》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隐士自有隐士作伴。“谁与山翁作往还?”“山翁”,用晋山简好酒典。《晋书·山简传》:“优游卒岁,唯酒是耽。”此泛指高级酒徒。谁与酒徒往还?“五月披裘者”。五月仲夏还披着皮衣,不是穷人便是怪人。《高士传》卷上:“延陵季子出游,见道中有遗金,顾披裘公曰:取彼金。公投镰瞋目,拂手而言曰:何子处之高,而视人之卑?五月披裘而负薪,岂取金者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披裘公不取遗金,不贪俗利,不是寻常人。上片以刘伶、陶潜、山简、披裘公等前代高人逸士自比,下片具体描写隐士之不同凡响。“高枕石为床,剧饮盆为瓦。”高枕即可无尘世之忧,或者说,无忧才能高枕。高枕而“剧饮”,才显出隐士本色。石床瓦盆,索性摒去一切尘世文明,回归伏羲之前的时代去。石床凉硬,仍能高枕;瓦盆粗黑,不妨剧饮。高人自有高妙处。陶潜《与子俨等疏》:“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星上人。”乘凉之余,再到那五柳树间散散步,多闲散淡泊,舒心惬意!
做隐士果真如此快活么?非也。陶潜《五柳先生传》:“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性嗜酒,家贫不能恒得。”好读书,说明比羲皇以上之人要“苦其心志”;没多少酒喝,而且常常饿肚皮,就更谈不上快活。吴鲁于也似乎并不真的想做一辈子隐士。万历二十八年(1600),吴山翁中了举人。这首词大概是他没中举之前或中了举之后未能得官时,用来聊以自慰的。只有在“官本位”的封建社会里,才会有那么多的隐士和隐士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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