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用来享受的
意大利记者吉阿提尼访问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结束时,钢琴家送给他一盒他最喜欢抽的雪茄。记者受宠若惊,感激地说: “我要好好地把它珍藏起来。”鲁宾斯坦听了连连摆手,坚决地说: “千万不可,你一定要把它抽掉。这些雪茄美妙如人生,人生是不能保存的,你一定要尽情享受它,没有爱和不能享受人生,就没有乐趣。”
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了“享受”一词。享受是幸福和甜美的化身。正如蒙田所言,享受人生是至高无上的美德。我享受生命的意念,来源于天地万物的开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上帝创造了日月星辰、雨雪雾霭、飞瀑流泉、花草树木愉悦人的耳目。大地厚德载物,献出了五谷瓜果、走兽菜蔬,滋养人的躯体。上帝的本意是要人们在辛勤劳作的同时,快乐地享受生活,享受,这样一个美好的词语,不知道在何时被一些智商很高的穿长袍的布道者和鸿儒雅士扭曲了。数千年来,某些崇山峻岭般的伟人先知,阻挡着人类自然生命的小溪流。万山不许一溪奔。他们用条条框框制约着、束缚着人们,要人们做艰辛工作、牺牲和自律的殉道者。
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是一个世界爱的结果。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无价的,都是秉承天地、人神的造化而结晶的灵物。这种亵渎生命的教化,如今已被否定,可是薪的困惑依然缠绕着人类。在这个媒介充塞了视听,信息代替了思想的浮躁的世界上,我们的心灵和躯体逐渐分离,各行其是。我们的心灵充满了对宁静生活的向往,而我们的躯体却背负着超重的身外之物,向前急驰,无暇他顾。每个人都在慨叹:活得太累了!其实,正是因为我们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把灵魂落在了身后。为何不放慢脚步,听听自己的心音,做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好好地享受生活呢?!
享受不是毛毛雨,不会从天而降。享受是创造的过程。但是,享受生命其实可以很简单。享受可以是林中的一次散步。绿树成荫,满眼绿叶田田,苍翠欲滴的叶缝间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渐渐地沁人心脾,心魂一下子就氤氲了起来。或边走边沉思,或与爱人孩子边走边闲谈,或与三两知己把酒话桑麻……那份惬意是无法言说的。享受可以是一杯午茶。我喜欢在午后浓睡的慵懒中为自己沏一杯香茗。漫不经心地往玻璃杯内放人茶叶,沏入沸水,透过晶莹的液体,盯着香茗舒展的肢体,等待着它们慢慢地将水染绿。在令人销魂的松懈中,我感受到了神性的爱和关怀。午茶构成了一种梦幻、一种虚拟、一种摆脱了真实的逍遥与自由。午茶尽管短暂,不能再续水,但它是个凉亭驿站。享受可以是抽出时间读自己心仪已久的一本好书,目及神凝,齿颊生香,心游万仞,精骛八极,灵魂自由地呼吸,精神饱满而芳香。全身因获得真理的照耀和爱的浇灌而释放出蓬蓬勃勃的活力。享受可以是一次结伴而行的郊游,大家围坐在草地上,身后是蓊郁的树木,清澈的溪流。温馨幽远的风景,恬淡如西洋油画。大家在和煦的阳光下幸福地谈论着琴棋书画诗词文章。享受还可以是睡前诵一首唐诗吟一阕宋词,或者贪看一幅吴吕硕的水墨画,听一曲萨克斯…… 享受不是一掷千金的挥霍,不是灯红酒绿的奢侈,亦不是珠光宝气的华贵,而是属于正常人的最基本的乐趣。我们的生命受到自然的恩赐,无比优越。如果我们白白虚度此生,或者觉得它不堪重压,那只能怨我们自己。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享受生命需要淡泊的情怀和澄明的智慧,懂得享受生命的人,总是令人欣喜和感动。一个懂得享受生命和珍爱生命的人,会为一汪清水驻足,会为一串鸟鸣发出会心的微笑,会为一盆鲜花念上“应是绿肥红瘦”。享受,应该是每个人心中的一份禅意。有了它的陪伴,人生之路必有善有美可陈,眉宇之间,必然充盈着幸福清逸之气。
田埂上的精神
麦子把田野的纽扣一粒一粒扣齐了。但是,有一粒麦子被人们遗忘了,落在了田埂上,像一只浇了水后丢在堤上的桶。
秋天继续深入。在清寒的晨气中,秋天的阳光抹在田野上,也抹在这一粒麦子上,它穿透土壤的黑暗,长出如针的小苗。来地里除草施肥的人们,自远方踏步而来,这一株麦苗兴奋地在微风中晃动着绿色的身子,似蝴蝶抖动金色的翅膀。然而,没有人的脚步在走近它时停下来,甚至没有闲暇望它一眼。因为田野里有大片大片的麦子,在等待着他们。
本来它也应该生长在平整如砖的麦地呀!那儿有着它许许多多的兄妹,它们被调理得丰腴而肥硕。远远望去,它们宏大而又壮观。它们手挽手一起生长,一起成熟,一起走进农家的粮仓,与那些农民一起体验丰收的喜悦。田埂上只有它一株孤零零的麦子,一株长错了地方的麦子。它很无奈。
尽管这株麦子非常纤弱,但它长得非常卖力。它比田地里任何一株麦子都活得用力;它不想放弃自己生长的权利;它甚至还想用它那一片特别的绿,来引起人们的关注,从而获取生长所必须的元素。它大声地对每一位从它身边经过的人呐喊: “你们睁大眼睛瞧瞧!我不是一棵小草,我是麦子,我是一株麦子啊!”但是,没有人理会它。例外的一天,有个人偶然歇息时坐在它身边的田埂上,抽了一根烟,扔下烟蒂时瞅了它一眼,这时才突然记起来似的说: “噢,这儿还有一株麦子!”这时,麦子为有人记起它而高兴,它显得异常兴奋,甚至还有意地直了一下它的身子,以便能让人看到它健康向上的样子。它不愿意让人笑话它,或者可怜它。那人只留下一些烟灰,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泥土,走了,就不再见踪影。
这一株麦子已彻底为人们所遗忘,偶尔有小鸟落在它的身边,望着这深秋的大地一动不动。风吹,雨淋,日晒,它在孤独寂寞和无望中艰难地生长。它必须要生长,因为它是一粒落进泥土获得生命的麦子。它的存在属于大地,还有白云和高空飞翔的鸟儿,以及美好的黎明和黄昏。太阳格外地偏爱它,总是用暖暖的光芒映照着它的身子。
尽管它是一株长在田埂上的麦子,被人们忽略,但它依然热爱着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它能体会到他们泥一脚水一脚跋涉于齐膝深的泥淖中的滋味;它能感受到他们担着百余斤的担子压在肩上走上三四里地的分量。抢收抢种的季节,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顶着最毒的太阳,干着最繁重的活。他们受苦受累似乎是注定的,谁也没觉得不应该。想到此,它的身子一沉,似乎想把自己的根系伸进更深的土壤中,去汲取更多的营养,使自己长得更健壮一些。
冬去春来,它终于开始抽穗,并且呈现出了金黄的颜色。当一位农人收割了无数麦子后,发现了它,欢喜得了不得,小心翼翼地割下这一株麦子,把它捧在手心,喃喃地自言自语: “麦子,田埂上也能长出这么好的麦子,它承的是天惠呀!”
一颗明亮而智慧的种子,只要根植于泥土,它就能结出果实,正如这田埂上的一株麦子。它生长的是田埂上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