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正”是说意思、词句方面,而“庄谐”则指态度上。
        “庄谐”,特别是“庄”,是指做人态度。《论语》:“临之以庄则敬。”“庄”,严也,言统治者要“庄”。
        《庄子》:“以为天下不可与庄语。”“庄”,正也。不说庄言而说荒唐(远大)之言,无端涯之词。这里,“庄”是与“虚”相对的。
        后来,以“庄”与“谐”相对。
        “谐”本是音乐上的术语,和也。但庄子已说:“《齐谐》,志怪者也。”“谐”,说话好听,而靠不住。
        开玩笑,以前不说“谐”,而说滑稽。《史记》有《滑稽列传》,可见,开玩笑的,是一种专门的人。他们是俳优,身份不高,是奴或俘,而身段是侏儒。如淳于髡,是赘婿,社会地位低。滑稽故事大抵出于俳优,他们专说开玩笑的话,但含讽谏意。滑稽本无价值,而价值在讽谏。
        庄子说,“《齐谐》,志怪者也”:这里“谐”也是荒唐之言,与他之所谓庄言相对。
        《诗·卫风》说:“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又《郑风》:“伊其相谑。”这是为说笑而说笑。
        孔子说:“前言,戏之耳。”可见他亦说笑话。开玩笑本表示高兴,而不是有目的的,表示快乐之感情,是为笑话而笑话。滑稽家之一部分话则是为讽谏而笑话。可见,笑话分两种。
        庄子说“谐”,亦为说笑话而说笑话。
        《文心》之《谐》,亦为说笑话而笑话。本从滑稽而来,初有目的;但后来文人为发泄其感情,则不必有目的。
        后来人在文字中有时候也容许不过分之游戏态度。这多是为游戏而游戏的。如杜甫《戏为六绝句》,这里“戏为”是随便,不太认真之意。
        后来有游戏文章,这是容许的。不过,如不太虐,则可以;太虐,则价值低。
        韩愈《毛颖传》,有评之曰:“讥戏不近人情”(张籍)。就是说,他开玩笑太过。但又有人以为还很好。
        本来,人之性情就有庄、谐二面,不能太拘。
        谐而有讽谏,向来以为很好。
        《儒林外史》,开玩笑处很多。虽有虐处,但不多。后来《官场现形记》则太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