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既然以“天龙八部”为名,金大侠最初的构想当然是将八部天龙作为象征,每一种神怪隐喻书中的一位主角。但这是金大侠写作最初的想法,由于金庸写武侠小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他是一边写作一边在报上连载,所以随着笔走龙蛇,自由发挥,写作中当初的构想往往会被打破,这是理所当然的。真正伟大的小说,它总是必须遵循自身内在的逻辑而圆满自洽的。
        金庸写《天龙八部》正是如此,当初想写八部天龙,一位神怪写一位人物,但随着小说情节自身的发展,这个想法到后来就被淡化、虚化了,到最后就难以揣摩了。所以八位天龙到底代表哪八位人物,确实让读者难以认定,甚至让许多金学专家也各执一端,各持妙论。
        金庸自己在《天龙八部》开头《释名》中也含糊其词,不肯确定天龙八部这八种神道精怪具体暗喻书中哪八位主角:
        天龙八部这八种神道精怪,各有奇特个性和神通,虽是人间之外的众生,却也有尘世的欢喜和悲苦。这部小说里没有神道精怪,只是借用这个佛经名词,以象征一些现世人物,就像《水浒》中有母夜叉孙二娘、摩云金翅欧鹏。
        金大侠虽然这样说,但读者们肯定不肯不求甚解,一定想弄个水落石出。下面笔者就根据有关资料和自己的分析,勉为其难来作一个解说。
        天,是指天神,众位天神的领袖是帝释天。以此看来,帝释天当然非乔峰莫属。乔峰是金庸小说中的上上人物,可以敬为天人。金圣叹评《水浒》推武松为天人,认为武松“具有鲁达之阔,林冲之毒,杨志之正,柴进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真,吴用之捷,花荣之雅,卢俊义之大,石秀之警者也”。此一段评论,乔峰也大致可以当得。此处不论,本书中对此另有专论。
        金庸说天神临死之前有五种症状,即佛经所言“五哀”,乔峰之死正其所谓,特别是第五哀“玉女离散”,心上人随风远逝,滚滚红尘已无所留恋之处,哀莫大于心死。所谓“五人五哀”,是天神最大的悲哀,以此隐喻乔峰,真是贴切之至。
        龙,是指龙种,天和龙相生相对,自然也是极重要的角色,此处唯有段誉最为相称。段誉初为大理王子,终为真龙太子,身着龙袍,龙脉相传,龙像俨然。段誉为龙神之证,还当于后文中“迦楼罗”以毒龙为食物一事相对看。
        夜叉是天龙八部中极为厉害的神怪,天、龙、夜叉,等边三角形鼎足而立,支撑起《天龙八部》全书故事情节和主要框架。所以夜叉名字听来虽然不太好听,其实一样是一个上上角色,以此来看,虚竹当之无愧。佛法中所谓夜叉,其本意是指能吃鬼的神,敏捷、勇健、轻灵、秘密,其实是相当褒义的正面人物,如夜叉八大界的任务就是“维护众生界”,差不多是和平的守护者,虚竹终为逍遥派的传人,继承天山童姥的衣钵,当上了灵鹫宫的主人,法力无边,势力极大,江湖中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诸般侠道邪魔,均受虚竹管辖,并使之弃恶向善,不再危害人间,虚竹实在是忠实而尽善尽美地完成着夜叉“维护众生界”的光荣任务。
        《天龙八部》中,天、龙、夜叉为平级最重要的角色,其他的五种神怪则是以上三种的陪衬或对衬。
        “乾达婆”为服侍帝释天的乐神,以香气和音乐为其外在的象征,此种神道对应小说中的人物当然应为美女,《天龙八部》中美女虽多,但要与当天神的乔峰相对应,当然只能是乔峰情所独钟至死不渝的心上人阿朱了。金庸说“乾达婆”在梵语中又是“变幻莫测”的意思,魔术师也叫乾达婆,海市蜃楼叫“乾达婆城”,而《天龙八部》一书中阿朱最擅长的拿手好戏便是易容术,模仿声音也是惟妙惟肖,真可谓“变幻莫测”,难于捉摸,阿朱的易容术甚至连心上人乔峰都被骗了过去。
        “阿修罗”是谁?这点也非常容易推论出来,阿修罗于帝释天相对应,专门和帝释天大动干戈。“南乔峰,北慕容”,阿修罗当然应该是慕容复。佛经上说阿修罗这种神道非常特别,男的相貌极为丑陋,幕容复虽英俊潇洒,但观其为人处事,实不足道,可谓丑陋之极,连王语嫣最后都要厌之弃之,移情别恋,阿修罗最爱与帝释天战斗,但战斗的结果往往是阿修罗惨败,慕容复处处想要压过乔峰,但处处都是自取其辱,一败涂地。阿修罗王最爱捣乱,慕容复也是唯恐天下不乱,阿修罗王疑心病最重,慕容复同样心胸狭隘.疑神疑鬼。
        阿修罗于帝释天相对,“迦楼罗”则于龙神相对。段誉为龙神,《天龙八部》中段誉所遇到的最大的魔头是处处难为段誉,垂涎于段誉秘技六脉神剑,想要谋“才”害命的金轮法王鸠摩智,所以鸠摩智为迦楼罗无可置疑。迦是大鹏金翅鸟,有种种庄严宝舍,鸠摩智一出场,众人惊为神僧,宝像庄严,惑人耳目。迦楼罗是龙神的对头,专吃龙王,鸠摩智是段誉的对头,就是要加害于段誉;迦楼罗吃龙太多,最后反受其害,诸龙之毒发着起来,使迦楼罗死前毒发自焚。《天龙八部》一书中,段誉曾服食剧毒之物朱莽牯蛤,当然是一条大毒龙,鸠摩智要害段誉次数太多,最后也是自作自受,其修炼不易登峰造极的深厚内力被段誉以北冥神功吸去,武功全废,当然也是难受之极;迦楼罗自焚后,肉身烧去,只余一心,作纯青琉璃色,鸠摩智武功被废后,反而因祸得福,迷途知返,觉今是而昨非,大彻大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终于修得正果。
        “紧那罗”在《天龙八部》中代表什么人物,这要略费猜疑,首先紧那罗是帝释天的乐神,他应该与乔峰有紧密的关系,而且是应该在乔峰这一边的正面人物;其次,紧那罗在梵语中为“人非人”之意,此人当非常人,应是释道中人物;第三,紧头上生一只角,据说被少林寺称为护法棍仙,至今少林寺内尚存紧那罗殿,因此此人必为少林寺和尚,由以上三点综合而论,紧那罗应该是少林寺第一僧方丈玄慈。玄慈大师虽德高望重,却犯有不可饶恕的过错,一是与叶二娘通奸,犯了淫戒;二是错听慕容博之言,误杀萧峰之父母(萧远山未死),此二事符合“人非人”之意。但玄慈又是萧峰的保护人,萧峰终成一代大侠,玄慈回护周旋功不可没,此事与紧那罗是帝释天的乐神之意相应,紧那罗为少林寺护法棍仙,玄慈对少林寺的作用,也于护法棍仙相对。
        “摩呼罗迦”是大蟒神,人身而蛇头,此等人物也非小可,细细想来,此以游坦之居之为适宜。游坦之遭遇奇惨,被阿紫弄成了铁头人,这正是人身蛇头之意。后来游坦之又有奇遇,终于修炼成一身怪异的绝世武功,身负剧毒,犹如一条大毒蟒,游坦之为蟒神,于此意相吻合。
        综上所述,《天龙八部》八部中八种神道,所对应的八种神道如下:
        天——箫峰
        龙——段誉
        夜叉——虚竹
        乾达婆——阿朱
        阿修罗——慕容复
        迦楼罗——鸠摩智
        紧那罗——玄慈
        摩呼罗迦——游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