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战城南》全诗原文、注释、翻译和赏析

2024-10-02 可可诗词网-名诗赏析 https://www.kekeshici.com

 
【题解】
      《战城南》是乐府旧题。《乐府古题要解》说:“其词大略言‘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得葬,为乌鸟所食,愿为忠臣,朝出攻战而暮不得归也。”李白此诗继承古词传统而扩展其意,用来讽刺时事,充满强烈的反战情绪,是一篇具有鲜明思想性的批判现实的作品,诗应作于玄宗后期,确切年代则难于断定。瞿蜕园、朱金城《李白集校注》征引了王忠嗣拒绝执行朝廷攻打吐蕃石堡城的诏令的史实,此为天宝六载(747)事。及八载(749),哥舒翰终于以惨重牺牲的代价攻占了石堡城。这是玄宗后期发生在西北边地的一场重大战争,《战城南》的写作可能与此有关,安旗主编《李白全集编年注释》系此诗于天宝八载,大致不错。
 
【全诗】
 
战城南
 
.[唐].李白.
 
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
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
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惟见白骨黄沙田。
秦家筑城备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翻译】
 
去年征战于桑干河源头,今年转战葱河河畔,
曾经在条支海中洗过兵器上的污秽,也在天山草原上牧放过疲惫的战马。
不远万里到这些地方征战,三军将士皆已耗尽了青春年华、衰老无比。
匈奴人以杀戮掠夺为业,古今不知有多少人战死荒漠之中,结果只是白骨黄沙。
秦筑长城防御胡人的地方,汉时仍然烽火高举。
烽火没有燃尽的时候,那么战争也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荒野上的战斗如此残酷,战败的马匹在战场上悲鸣,而它的主人却被乌鸦和鹰啄食,肠子都挂上枯树枝头。
士卒作了无谓的牺牲,将军到头来也一无所获。
战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德的君主只有在不得已时才用到它。
 
【赏析】
 
      全诗可分三段。首段写朝廷连年征战:“去年战,桑干源;今年战,葱河道,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这里出现了一连串地名。桑干,河名,源出朔州(州治为今山西朔县)。葱河,即葱岭之河,在今新疆西部。诗中举出东北、西北两个方位对应而相距万里的地方,以见战线绵延之长、战争范围之广。再加上“去年战”“今年战”,更显出战事的频繁。而后,诗人将目光集中到西北边地。条支海,指《后汉书·西域传》所记条支国面临的西海,即波斯湾。天山,横亘于新疆中部,其东段唐时称折罗漫山。洗兵,是出兵的意思。《文选》左思《魏都赋》:“洗兵海岛,刷马江洲。”李善注:“魏武《兵接要》曰:大将将行,雨濡衣冠,是谓洗兵”。放马,即牧马。放马天山,实际是说战争打到了天山,以上地名虽不必以战争史一一坐实,但战争的规模可以想见,而且西域一带正是主战场所在,于是,诗人发出一声浩叹:“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朝廷在遥远的边地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三军将士实在已经不堪了!这是诗人反战情绪的第一次宣泄。
 
       第二段,诗人从另一角度表明反战的态度:“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秦家筑城备胡处,汉论》说:“匈奴,百蛮之最强者也。其耒耜则弓矢鞍马,播种则捍弦掌拊,收秋则奔狐驰兔,获刈则颠倒殪仆。”诗句由此化出。匈奴在这里指西北边地的游猎民族,他们不事农耕而以杀伤为生,其统治者亦嗜好战伐,常常侵扰唐朝。唐王朝因而不得不象秦汉那样以重兵防边,这是爆发边境战争的重要原因之一。这类战争的责任当然不在朝廷,但它毕竟给国家、民族带来了牺牲和灾难,所以诗人也不希望发生。
 
        第三段,极力描写战争的残酷,并表明作者的战争观,既然是“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于是我们便看到这样一幅怵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景象:“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这四句诗从古词中“野死不葬鸟可食”“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数语化出。诗人之所以要描绘这样一幅血淋淋的恐怖画面,是为了以强烈刺激激起人们的反战情绪,并由此自然引出对战争的评论,发表自己的战争观:“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这可以说是李白的战争价值观。无数战士流血牺牲,弃尸荒野,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无非是换来将军的功勋爵禄。两相比较,后者多么卑微不足道,所以诗人用了“空尔为”这样一个轻蔑的说法。即以石堡之役言:起初玄宗诏问王忠嗣攻取谋略,忠嗣说:“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之,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然后事可图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因而反对发兵,引起玄宗不快。

          天宝六载,董延光献策请攻石堡,诏令王忠嗣分兵接应。忠嗣不得已而奉命,并不尽力,董延光深为不满,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向王忠嗣进言劝告,忠嗣大义凛然地说:“平生始望,岂及贵乎?今争一城,得之未制于敌,不得之未害于国。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哉?”(见《旧唐书·王忠嗣传》)如王忠嗣者,正是李白所崇敬的将军,可惜朝中此类人物太少了。诗的结句写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可以说是李白的战争本质观。《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用之。”古兵书《六韬》也说:“圣人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诗将古训移植过来,旨在说明:战争这个制造死亡的东西虽然罪孽深重,但事实上不可避免。他只是希望那些掌握着战争权柄的“圣人”不要轻启战端,这就是天下众生之福了。在这里,诗人显然将批判矛头指向了最高统治者,即已经变得十分昏庸的唐玄宗:他既然这样地崇尚武力,喜好开边战争,他就早已不是什么“圣明天子”了。
 
       写法上,这首诗最大的特点是句式灵活多变,举凡三、五、七、八、九言,参差不齐,交错为用,使诗体显出散文化的倾向,这给诗人的议论带来很大方便。但从另一面看,散漫中又有整饰,一组组读来,多为排偶句,这则增添了诗的抒情性,使全诗弥漫着一种悲壮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