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菱鉴玉篦秋月,蕙炉银叶朝云。宿酲人困屏山梦,烟树小江村。翠甲未消兰恨,粉香不断梅魂。离愁分付残春雨,花外泣黄昏。
这是一首闺怨词,通过描写残春时节思妇幽独无聊的一天生活,写其苦闷的心理情绪。“菱鉴玉篦秋月,蕙炉银叶朝云”,词的开篇两句写闺房环境。“菱鉴玉篦”是梳妆用具和头饰。“秋月”喻镜。“蕙炉银叶”是香炉。宋欧阳修诗云:“莲烛烧残愁梦断,蕙炉熏歇觉衣单。”苏轼诗云:“银叶烧香见客邀。”“朝云”描绘香炉上袅袅飘拂的青烟。这两句写景富丽华赡,但气氛却显得清冷迷离。“宿酲人困屏山梦”,写思妇晨睡。“宿酲”言酒醉经夜未消。“屏山”,床头屏风。这句虽然是写思妇沉睡之状,但已将她的伤春恨别之情暗示出来。她因暮春而感伤青春不再,红颜渐衰,加以独处幽室,难耐凄凉,于是借酒排遣愁情,以至沉醉,“浓睡不消残酒”,疲乏至极,困于梦乡迟迟未醒。“烟树小江村”一句,看似承“屏山”而来,写屏风上的水墨山水画,暗中却是承“梦”之笔,描写思妇梦魂所到之处,是那烟水迷离的江边小村。这一句写得极妙,使人想起温庭筠《菩萨蛮》“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的意境。
下片写思妇起床后的活动。“翠甲未消兰恨,粉香不断梅魂。”此二句由开篇二句而来。“翠甲”,草木萌芽时的绿色外皮,此指兰花萌芽时的绿叶皮,这是由“蕙炉”而产生的联想。“兰恨”乃思妇之恨,以炉烟的断断续续,喻缕缕似断而续的情思。“粉香”犹梅香。这是由首句梳妆连类而及,暗写思妇梳妆时产生的幽情。过片二句以思妇起床后的举止行动来刻画其心理,她从梦中醒来,望着将尽未尽的炉烟出神;懒懒地走近妆台,无精打采地重理残妆。她之所以如痴如迷,是因为心中缠绕着绵绵不绝的情思。“兰香”、“梅魂”亦物亦人,借香草幽花以写美人情思。“离愁分付残春雨,花外泣黄昏”二句,将室外浙浙沥沥的春雨与室内情思绵绵的思妇沟通起来。花外春雨如泣,仿佛是在哀叹春残花尽,室内思妇难禁凄凉,引春雨为知音,将愁付雨,倩其代己哭泣。此二句之妙,在于作者空外传音,抹去人与物的隔膜,在二者之间建立起情感的桥梁,使无情之物染上多情的灵性,更增添了本词凄迷清冷的色彩。“黄昏”二字既贴合全词感伤情绪,又以暗线飞渡,以较大的时间跳跃,省略了思妇一天活动的详细描写,而她那神思恍惚、百无聊赖的举止神态都见于言外了。
闺情词在唐、五代和两宋是极为常见的,其中杰作难以尽举,但在金源词坛上却不多见。金词多写时代的、人生的感叹、家国之情和田园之乐。本词所写的闺怨,无论从内容和形式看,都不逊于正宗婉约词,在金源词坛明显的时代色彩中,更显出其幽峭的个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