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
寄卫生袭之
干戈蛮触,问渠争、直有几何而已?毕竟颠狂成底事,谩把良心戕毁?坐穴藜床,磨穿铁砚,自有人知己。摩挲面目,不应长为人泚。过眼一线浮花,辱随荣后,身外那须此?便恁归来嗟已晚,荒尽故园桃李。秋菊堪餐,春兰可采,免更烦邻里。孙郎如在,与君共枕流水。
这首词是寄赠给友人卫袭之的。从词的内容上看,卫袭之在一次科举考试中落第了,作者写了这首词来安慰他。
词的开头三句,用《庄子·则阳》的典故,说明细小之事不值得一争,以喻功名不值得竞取,对落第不必看得太重。庄子用夸张的手法描写了“干戈蛮触”之事:“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百万。”在蜗角、蝇睫上争地盘,大动干戈,值不值得一争,到底能争得多少地盘,这是不言而喻的。这不过是一种可笑的颠狂行为,所以紧接着问:“毕竟颠狂成底事,谩把良心戕毁?”意谓颠狂行为究竟能办成什么事呢?还是不要戕害自己的良心为好。“坐穴藜床,磨穿铁砚,自有人知己”三句,勉励卫袭之,继续下苦功夫用心读书,终会被人所知。“藜”,即草莱。“藜床”是用藜编制而成的床榻,传说三国魏管宁读书,曾把藜床坐穿。北周庾信《小园赋》咏此事云:“况乎管宁藜床,虽穿而可坐。”“坐穴藜床”即藜床坐穿了。“磨穿铁砚”用五代桑维翰的故事。桑维翰年轻时要考进士,主司恶其姓桑(桑、丧同音),有人劝他不要考进士,另找一条仕进之路,桑维翰不听,乃著《日出扶桑赋》以见志。又用生铁铸砚以示人曰:“砚弊则改而他仕。”后来进士及第。词人用这两个典故激励卫袭之,铁杵可以磨针,有志者事竟成,不要为一次科举的失败而灰心丧气。“摩挲面目,不应长为人泚”两句,是奉劝卫袭之能自砥砺,不要总让人找出缺点。“泚”通“玼”,本指玉病,引申为缺点、毛病,此处作动词用。
下片前三句说尘世浮华,不过如同过眼云烟,而且往往祸福同门,辱随荣后,浮华本身外之物,不必太看重了。这几句表现出词人的出世思想。“便恁归来嗟已晚”以下两句,规劝卫袭之落第后及早返乡,继续从事桑梓之教,休要让故园桃李(指门生)的学业荒废了。故园有秋菊可餐,春兰可采,又何必麻烦邻居代为采撷呢?末尾两句的“孙郎”即孙山。他与邻居的儿子一起应试,孙山考中了榜末,邻人之子名落孙山之后,这里用此典,说明孙山如在世,他也不再应科举考试了,怕要与你共同隐居。“枕流水”即放浪山水,指代隐居生活。
这首词表现出作者对功名富贵的轻视。作者以老庄的遁世思想来否定世上的浮名,他不但以此来规劝晚辈朋友,而且自己也是身体力行的。元世祖召他出来做官,他坚辞不就,到龙门山隐居。结尾两句“孙郎如在,与君共枕流水”,流露出对当时混浊社会的不满。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的特点是,运用贴切而又带有象喻性的典故,进行议论与规劝,议论得体,规劝娓娓入情,如对朋友说家常话。劝人落第还乡,却设想出还乡后的许多乐事,令人神往,富有波澜,意象含蕴丰富,读之十分亲切,语言朴茂,风格质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