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次韵邵本初登富春山
长啸登临,望不尽、海门修碧。人道□、江山高处,汉时遗迹。一自耕耘人去后,几番烟草凝秋色。任掀空、骇浪卷银山,蛟鼍泣。尘世事,纷如织。云外径,闲舒立。问来今往古,几人高适?共拍栏干呼大白,欲倾沧海供豪吸。倚东风、无限客中愁,斜阳笛。
这是词人登临富春山时,与友人邵本初唱和之作。富春山,在浙江桐庐县西,亦名严陵山。据《后汉书·逸民传》记载,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今属浙江)人,少有高名,曾与刘秀一同游学。刘秀作皇帝后,他改变名姓,隐居不见。帝思其贤,遣人寻访,召至京师洛阳,授以谏议大夫之官,他不肯受,归隐于富春山。山边有石,临水,传为严子陵钓台。词中“汉时遗迹”即指其人其事。全词通过登富春山,怀古慨今,抒发了人世沧桑的感慨,寄寓效法严光归隐田园的怀抱,情真意挚,词警义丰。
“长啸登临,望不尽、海门修碧。”词一开篇就勾勒出广阔的空间背景,传达出豪放激越的声情,笔力雄健,使人想见作者登临时的非凡气概和苍劲形象,体味到作者兀立山顶对景抒情的壮阔胸襟。“人道□、江山高处,汉时遗迹”,由远眺之景切入与此山有关的历史事实,凭吊古迹,俯仰古今,思绪联翩。严光其人其事,与作者的独特心境深为契合,令他追慕不已。其不为富贵权势所动,归富春山,耕耘劳作,自食其力,真乃高风亮节,足以给穷途不遇之人强有力的慰藉。“一自耕耘人去后,几番烟草凝秋色”,严光早已作古,人去山空,岁月蹉跎,再也找不到他那样的有节之士,惟见烟雾茫茫,杂草萋萋,秋色沉重而压抑。在这里,人、事、景、情得到了精妙的融合。“任掀空、骇浪卷银山,蛟鼍泣”,既是实景描写,又运用拟人化手法,表达翻腾的情感波澜。鼍,又称“扬子鳄”,俗称“猪婆龙”。江海波涛汹涌,骇浪惊空,连那习惯于翻江倒海的蛟龙都哭泣了。这景物描写,是作者内心情感的外化。个中的苦闷和喟叹,是不难发现的。
上片重在写景怀古,通过富春山这个情感的触发点,将时空的距离浓缩凝聚到严光这个隐士身上,表现了对他的追慕和敬佩,流露出人事已非的憾意。下片则由怀古转向伤今,抒发人生感慨,自舒胸襟,一气转注,联翩而下。换头四句,采用对比的手法,把独特的人生体验鲜明地托出。尘世间的兴废荣辱纷乱如织,令人烦闷,而云外小径,却那么安闲,徜徉其间,自由舒适。“云外径”,实是象征意义,代表了一种令作者心驰神往的人生道路,形象的描绘中透露出“出世”的意味。当然,作者对尘世之事的厌倦和对云径的喜爱,在一定程度上说,是时局动荡,仕途失意之感在词作中的艺术折射,带有发牢骚的成分,是以老庄思想帮助自己解脱穷通进退的困惑。“问来今往古,几人高适?”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人象严光那样孤高自适呢?这是用诘问的语气说明真隐士的屈指可数,寥若晨星。“共拍”二句写自己与友人的豪放之概。“大白”,古人称满饮一大杯酒为浮一大白。欲以沧海之水为酒作豪迈之饮,足见其气势之不凡,豪放超脱的个性品格兀立纸上。结句笔势一纵一收,写视觉、听觉和感觉,正面揭出羁旅客愁。斜阳残照,日近黄昏,恰在这时传来一阵阵笛声,触景生情,顿起故园之思。
这首词尽管是登临怀古,抒发客愁之作,但哀伤的氛围并不浓重,笔调是沉郁而遒劲的。写景则绘形、绘声、绘色,抒情则真挚、畅达、深刻。意境浑成,堪称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