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客舍小酌,与田夫相对酬酢。闻农师、子嘉诸人方饮他所欢甚

花台竹坞,对雨罗尊俎。邂逅田翁同笑语,问讯村墟禾黍。酒徒咫尺高阳,粉营狎坐飞觞。一种麹生风味,不知谁弱谁强?

这是一首生活纪实的小词。作者漫游湖南武陵,在一处村舍饮酒,同饮的是农民,彼此论及田家农事,谈得很愉快。同时,听说他的几个朋友正在左近豪饮作乐,颇有感触,写下了这首词,调寄《清平乐》。此调的特点是上片仄韵,下片平韵,用来对比两种不同的生活情调是很恰当的。

上片写自己饮酒的场面,环境是花台和竹坞。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摆下酒菜,对着飘潇的细雨,与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老农把盏对酌。老农的惇厚、朴实,他的村居生活,他的农事知识,对作者有很大的吸引力,难怪两人谈笑得有滋有味。

下片一二两句是友人饮酒的场面。“咫尺”,八寸为“咫”,表示相距不远的地方。“高阳酒徒”,原是秦汉之际河南狂生郦食其的自称。当刘邦率军至河南陈留时,郦食其请见,守门者报告说来客象个儒生,刘邦便拒不接见。郦生怒道:“我不是儒生,我是高阳酒徒!”刘邦这才让他进来,却踞床洗脚不答礼。郦生抗言道:“你既和秦开战,怎能对我这样的人无礼呢?”于是刘邦向他道歉,后来用他的计谋,攻下陈留。事见《史记》。词中,作者用以称他的朋友。他们正和谁共饮呢?原来是和歌妓们亲昵地坐在一起,猜拳赌酒,闹得不亦乐乎!

结尾两句用一典故,将两个场面绾合一起:“一种麹生风味,不知准弱谁强?”麹生,是古人给酒取的美名。《酒史》云:“世称酒曰麹生,亦曰麹秀才。”麹是酿酒之物,文人耽酒,有酒则放浪形骸,销愁解闷,因此亲昵地称酒为“生”、为“秀才”、为“君”,表示与酒声气相应、风味相投。古人曾编过一个有趣的故事:唐代玄真观有一位得道的道士叫叶法善。一天,许多官吏到观里来作客,苦于无酒佐兴。这时,忽然闯进一位陌生的美少年,自称麹秀才,在席间高谈阔论,傲世凌人。叶法善怀疑他为妖魅所化,就暗中用小剑向他刺去,他果然应声而倒于阶下,化作一瓶浓酽的酒。众人始而吃惊,随即开怀畅饮,并说:“麹生风味,以后可不要忘记啊!”(见唐郑棨《开天传信记》)作者在把两处饮酒对照写来之后,提出一个不置可否的问题,同是喝酒,一处谈的是农事桑麻,一处是狎妓寻欢作乐,究竟哪一边领略到真正的“麹生风味”的浓冽呢?其实,他心中对此自有轩轾:与朴实的农民“把酒话桑麻”是一种有味的清欢;而醉生梦死的酩酊大醉是不可取的。本词以鲜明的形象和幽默的设问反映一种健康的生活情趣和生活态度,在元人小令中不愧为饶有思致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