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查伊璜客珠江元韵

问牡丹开未? 正乳燕身轻,雏莺声细。共听霓 裳,看为云为雨,胡天胡帝。与君行乐处,经回 首依稀都记。携来丝竹东山,几度尊前杖底。

鼙鼓东南动地。见下濑楼船,旌旗无际。未免关 情,对楚岭春风,吴江秋水。暗洒英雄泪。更莫 问年来心事。又是午梦惊残,歌声乍起。

清兵入关,明朝复亡,在这样的 沧桑变化中,出现了一批爱国的词作 家,陆钰即是其中重要的一位。他早 年的词也曾“闲适侧艳”,但是时局 的巨变使他将一腔悲愤尽行倾注毫 端,“自写新词窗底”。这首词即是 其中的压卷之作。

查伊璜名继佐,是作者的诗友, 客居珠江时曾作《曲游春》一阕,陆 钰此词即是步查伊璜原韵而作。

词的上片追忆从前自己与查伊璜 一起赏花听歌的欢乐情景。先从当时 的大好春光写起。“乳燕身轻,雏莺 声细”,画出了一幅活泼的莺歌燕舞 的春的画图。而且这里所写的不仅是 燕,还是乳燕; 不仅是莺,还是雏 莺,更见翻飞的轻捷,歌啭的清脆。 然而词人似乎还意有未足,“问牡丹 开未?”还在渴盼牡丹花开。其心情 的愉悦可知。接着写听歌观舞的“行 乐”生活。“共听霓裳,看为云为 雨,胡天胡帝。”云雨,自宋玉《高 唐赋》以来,多以喻男女情事,这里 却是以云雨变幻比喻舞姿的多变。 “胡天胡帝”是借《诗经·君子偕 老》中“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形容舞女的服装容饰之美。在如画的 春天里和诗友一起听歌赏舞,舞女的 容颜又是如此的姣好,服饰又是如此 的艳丽,心境当然是可想而知了。这 些行乐的处所,这些快乐的日子,如 今回忆起来,一一都还记得。还记得 自己象当年隐居东山的谢安,和查伊 璜一起携丝竹行乐盘桓,还记得一起 举酒听歌、拄杖登临的情景。但“依 稀”二字,却又包含了多少恍如隔世 的惆怅。

下片写如今,与上片形成鲜明对 照。清兵南下,两军交战,江浙一带 鼙鼓之声震天动地。下濑,水流湍急 的下游; 楼船,战船,“见下濑楼 船,旌旗无际”,写无数战船旌旗蔽 空,沿江而下。当此际,面对已经沦 陷的锦秀山峦、盈盈碧水,该是怎样 的伤感? 当然不禁要“暗洒英雄泪” 了。这里的“春风”、“秋水”并非 实写,山在春天一片葱绿,水在秋季 越加明澈,“春风”“秋水”乃是极 写山河之美,以见沦陷之苦。有泪不 得不“暗洒”,更可见处境的危险, 内心的悲痛。欢乐已去,江山沦陷, 已使诗人痛不欲生,然而周围一阵阵 的歌声更是一声声刺激着诗人的心 灵。是“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歌声? 是忘记国事的士民的歌声?还是新主 人盛宴上的歌声?作者没有说。但无 论是哪种歌声,都强烈刺激着诗人如 焚如��的内心。 陆钰后来是绝食自尽 了,读了这首词可以明白看出他所以 要自尽的原因。诗人的晚节,真可说 是“敻然河岳日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