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定风波》魏夫人

魏夫人

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①。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吹去落谁家。把酒临风千种恨。难问。梦回云散见无涯。妙舞清歌谁是主。回顾。高城不见夕阳斜。

注释 ①春华：春日的芳华。

花落知多少图 【清】 费以耕

鉴赏 魏夫人现存的词作大多柔婉无骨，缠绵悱恻，但这首词却显出少见的英气。全词首句便很奇绝，用了一个双重否定句。“不是无心惜落花”就是说词人“有心惜落花”;但是它隐含的语义却是虽然词人“有心惜落花”却又“不能惜落花”。这一句话把春花落去的悲伤，和惜春不能的无奈写绝了，写得深沉而又痛快。第二句是交代自己不惜落花的理由，是因为落花它自己无心留恋春天的芳华，是它自己要落去，所以词人也无可奈何。这里的落花是有很多象征意义的。首先它是青春的象征，人怎能不珍惜青春，可无奈在无情的岁月面前，人是无能为力的。其次，它是女词人自己的象征，这要联系接下来的几句来分析。“昨日”三句表面上还是写花落，写花在绚丽地绽放之后却倏然飘零，而更悲哀的是，飘零之时它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方向。这样一种落花的形象，是一个命运坎坷、漂泊无依的女子的最好写照。我们的女词人可能的确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出于一种对当时社会女性的普遍关照而刻画了这样一个形象。当然，欣赏一首好词，并不需要在品读的时候详细地知道作者所寓意的内容，在一种综合的体会和想象下，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自然会汇聚成一种独特的意味，这意味是含糊的也是明晰的，是无法言说而又真实存在的。那是一种无奈的忧伤感和无助的孤寂感。

下阕场景更加具体化，感情也变得更加迷离飘忽。“把酒临风千种恨”，写人生难以言说的无数悲恨;“梦回云散见无涯”，写梦醒后面对现实的失落;“妙舞清歌谁是主”，写面对现实的喧哗而产生的空洞感;“高城不见夕阳斜”，从永恒的宇宙来观察历史、观察人生时的苍凉和迷惘。这几句词中，有很多复杂而与上阕没有直接联系的感情，比如词人居然感叹“谁是主”，对世间万物的“主客”关系产生了疑问;“高城不见”，是写多少繁华之地如今都已消失变成了废墟，而“废墟”“夕阳”显然是边塞怀古的情调。从表面上看，这是一首奇怪的词，作者从惜花、惜春开始，想到了终极的哲学问题，想到了历史的苍凉和虚妄，完全超出了一首“闺怨”词的范围。不过仔细想一下，这又是思维的正常现象，因为对普通人来说，由一种愁而勾起另一种愁，是很正常的。女词人正是由落花而想到自己的青春和身世，于是悲从中来，再勾起了心中的“千种恨”。这时候的“恨”很难说是具体的什么内容了，它是很含糊、很广大的东西，它可能包含了许许多多人类所共有的遗憾、怨恨和惆怅。此时词人的内心已经失去了先前悲伤的逻辑(忘记了为什么悲伤)，只是沉浸在巨大的伤感里，于是触目所见，无处不是悲意，于是把酒而悲，梦醒而悲，乐极而悲，怀古而悲……这些所谓的“悲”都不是作者一开始的悲意了，而是历代文人用无数诗词反复歌唱的主题。

所以说，这首词虽然勉强还可以算作是写闺怨题材，但写得奇绝，写得有英气。(姚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