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记问与议论
北宋《冷斋夜话》记沈括与吕惠卿等论诗。沈括说:“退之诗,押韵之文耳。虽健美(组织严密,声调自然,强)富赡(材料多),然终不是诗。”吕惠卿反对这种意见,认为韩诗最好。这故事表示宋人喜欢韩诗之散文化。自中唐后,人重现实,语言中重口语。重现实则浪漫情调不要了。
诗、文两体之分别何在?
南宋讨论这个问题的人更多。我们以刘后村为代表。他说,宋诗不是诗,只是记问而已(多用典故)。又,严羽说,宋人以才学(学问)为诗,不是诗;以议论为诗(韩有此趋势),亦非诗。刘克庄(后村)的意见:诗之本色,应为“风人本色”,要含蓄,要表现,不要批评。严羽又说,诗有“别才”、“别趣”,不但评诗,作诗亦然。如是,才是风人之诗。宋人的诗只是策论经义而已(刘克庄意见)。骂詈非诗(严羽)。从他们的话,可知中唐以后(杜甫起即有此情况),诗、文皆散文化,向一致方面走了。
刘克庄《竹溪诗序》:“唐人皆能诗,柳尤高,韩尚非本色。迨本朝则文人多,诗人少……诗各自为体,或尚理致,或负材力(尽力描写铺张),或逞辨博(用典)……要皆经义策论之有韵者尔,非诗也。”他并不推崇杜诗,因为他主“风人之诗”,不要散文化。柳诗与《文选》中诗较近。韩诗虽有力量,但非本色。他说,三百年来,人都有集,集中都有诗,但不是真的诗。韩诗负材力。刘认为,诗里不能容许学问知识与批评议论。
严羽《沧浪诗话》:“近代诸公……遂以文字为诗,以才学(描写、典故)为诗,以议论为诗。夫岂不工(技巧好)?……于一唱三叹之音,有所歉焉(不含蓄)。”(《诗辩》)——“以文字为诗”,就是说,重篇句之组织,散文化。“其末流甚者叫噪怒张,殊乖忠厚之风(不含蓄),殆以骂詈为诗。”(《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