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掩柴门
我们的一生要经过许多的门, 就像我们要走许多的路, 要遇到许多的人。在唐宋的诗句里, 一道门, 有时候就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一段悠远的深情。
家门
家是中国人的心灵港湾。无论是雕梁画栋, 还是素瓦白墙, 只要我们有家, 就有着幸福的源泉。在家里, 在门里, 家人之间的扶持, 让我们安享着温暖与富足。外面的风雨再大, 我们的心态是安然的。就像陆游写的那样, 外面风雨大作, 声势骇人;屋内拥火而坐, 拥毡而卧, 暖意融融;他与小猫一点儿也不想出门:
风卷江湖雨暗村, 四山声作海涛翻。
溪柴火软蛮毡暖, 我与狸奴不出门。
—[宋]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其一)
外面的烈日再热, 我们的情绪仍然是平和的, 就像杨万里, 夏热难耐, 出门追凉, 却无一丝风, 但自然宁谧, 心静自然生凉:
夜热依然午热同, 开门小立月明中。
竹深树密虫鸣处, 时有微凉不是风。
—[宋]杨万里《夏夜追凉》
我们读书、成长, 在地图上认识了那些令人向往的地方, 终归要离开家人, 去看看天下。
宫门
二十出头的李白, 带着长剑和朴素的理想, 乘舟出川, 奔赴远方。三峡两岸的大山如同巴蜀的门户, 故称“荆门”。李白就此离开故土, 小舟顺江而下, 仿佛打开了一个无比寥廓的新世界, 茫茫中原、秀丽江南、险峻幽燕, 他们都在向李白招手。江风扬起白色衣裳, 江水拍打着石头, 李白吟道:
渡远荆门外, 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 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 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 万里送行舟。
——[唐]李白《渡荆门送别》
步出荆门的李白乘舟顺流而下, 眼中景物变幻, 心中充满浪漫的想象和憧憬。很多年后, 李白在长安城外终于等到了皇命, 他挥毫写下:“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辈岂是蓬蒿人”。
于是我们跟随着诗人离开了美好的故土, 踏上遥远的征途, 穿过市井, 直到巍峨的宫殿。一代又一代的诗人立志要将政通人和的蓝图变为人间的现实。意气风发的王维写道:
官舍梅初紫, 宫门柳欲黄。
愿将迟日意, 同与圣恩长。
——[唐]王维《春日直门下省早朝》
在打开的宫门面前, 诗人觉得伟大的事业正在冉冉升起, 治国安邦的梦想终于近在咫 (zhǐ) 尺。然而, 走进宫门的诗人, 不得不面对诡谲 (jué) 的阴谋与争夺。原来这看似庄严的宫中, 隐藏着如此腐朽的气息。听不进劝诫的君王终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叛军的攻击下, 繁华转瞬而逝。
柴门
诗人因而明白, 只有人民, 才是历史的主人。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 伟大的诗歌从不为权贵涂脂抹粉, 伟大的诗人只为美好的生活与崇高的理想而歌唱。他们傲然地转身离去, 把重重的宫门抛在身后。在穿越了无数的权力之门的险峻之后, 他们歌咏山水, 沉醉田园, 寄情友人:
鹿门月照开烟树, 忽到庞公栖隐处。
岩扉松径长寂寥, 惟有幽人自来去。
——[唐]孟浩然《夜归鹿门歌》
柴门, 清贫而朴素, 却成了诗人自由胸怀与芳香人格的化身。
风云散去, 月出柴门, 渔歌四起, 我们的诗人, 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