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王域彼 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 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 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 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玄鸟》是《商颂》里的一篇,是春秋时宋君祭祀高宗的乐歌。高 宗,就是武丁。据《史记·殷本纪》载,殷从盘庚中兴,到其弟小乙, 又衰落下来,小乙的儿子武丁即位,用傅说为相,国家大治; 讨伐鬼 方、大彭、豕书取得胜利,氐羌也都来朝见,殷又复兴。这首乐歌,就 是歌颂他中兴的事业。
        《玄鸟》一章二十二句,可以分为两节,前节十句,追述武丁以前 殷商的历史。从始祖诞生写起:“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是个神话传 说。 据《列女传》等古书记载, 有��氏的女儿简狄, 浴于河中, 有燕飞 过,坠其卵,简狄误吞燕卵而生契。“玄鸟”是燕子,因为羽毛黑色,所 以称为玄鸟,后来契封在商,他就是商的始祖。契的后代迁到殷,“芒 芒”,同“茫茫”,“宅殷土芒芒”,形容土地的广大。接着又写上帝命令自 号武王的成汤,治理天下四方。“厥后”、“先后”的“后”,意为君王,说的 就是成汤。诗的上半着意写商朝的统治,是受天神之命,使国泰民安的 重任,全靠汤的后代子孙武丁来承当。
        后节十二句。“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称赞武丁能继承武王成汤 的大业。千里辽阔的疆域(“邦畿”),是人民生自的地方,国威直达四 海。这不都是当年武丁留给后代的福荫吗? 如今宋君乘车马,插龙旗, 载酒食 (“糦”) 来祭享。 四海的部族, 也“来假祁祁”, 纷纷前来朝拜。 末尾是祝词,“景员维河”,景山周围是大河,就是武丁所居的毫地,在 这里,祝颂殷商后代子孙承受上天之福。
        《玄鸟》记述了商族的历史,关于古代部族的起源,大都有个神异 的故事; 商的始祖契是简锹吞鸟卵而生的,周的始祖稷是姜嫄履 (踩) 上帝足迹而生的 (见《大雅·生民》)。这种无父而生的传说,虽然荒 诞不经,却曲折地反映出,在远古人们知有母而不知有父,那正是原始 氏族社会由母系制向父系制过渡,由杂婚群婚向对偶制过渡的时代。后 世君王避讳这个事实,便附会“玄鸟”的神话,美化他们的祖先,宣扬他 们是天神的后裔,用以巩固世袭的统治。契以下对成汤、武丁等有作为 的商王的功业,都有较具体的叙述,我们可以把这篇诗作为商族的史诗 来读。
        这首诗文学意味较强。“玄鸟生商”的神话,给诗歌增添了神秘的色 彩,和某种浪漫主义的情调。“宅殷土芒芒”一句,如果和《尚书·盘 庚》“盘庚迁于殷”、“既爰宅于兹”的记载比较了,就不仅含意丰富,而且 具有形象化的特点。至于“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诗句,颇能显示历史 上殷商的强盛,写得气势雄深,意味隽永。清人方玉润在《诗经原始》 一书中赞许《玄鸟》:“实为三《颂》压卷,《周诗》所不能及,况在 《鲁颂》?”这个评价是否公允,还可探讨,不过我们的确可以从这首诗 看到,当时的诗歌已有了相当高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