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元公之鄂渚寻观主张骖鸾
孟浩然
桃化春水涨,之子忽乘流
岘首辞蛟浦,江边问鹤楼。
赠君青竹杖,送尔白蘋洲。
应是神仙辈,相期汗漫游。
这是一首送行诗。诗题中的元公,是孟浩然的朋友。孟浩然一生结交过不少佛教的朋友,如皎上人、融上人等;也结褒了一些道教朋友,如岘山云表观主、天台山太乙真人、王道士、梅道士、参寥道士等都是。元公的身分不详,也许是位虔诚的道教徒,也许只是个文士,但至少他也象孟浩然一样,结交不少道教朋友,困为正是他,要去武昌寻访道教观主张骖鸾,所以孟写此诗送他。
唐代文士和僧道交往是很平常的事,孟浩然为元公送行赠诗也属一般应酬,但两人交契既熟,写诗不免调侃,当然也是一种热情理想祝愿。
这诗一开头就说元公要走。元公是否当地人?还是偶然路过此地便稍事停留?还是他专程来访孟浩然?我们不得而知。但盛唐时代,士子外出旅游是常有的事,更不用说僧道,他们云游四方,到处为家,历来如此。总之,现在元公要离开襄阳往别处去,这可能是他忽然心血来潮,便做出了决定。那正是春江水涨、春光明媚的时节。到处都开着桃花,他乘船顺流而下,一路欣赏着“两岸桃花夹谷津”的美景,是多么惬意的事!真可谓“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了。这诗的首联“桃花春水涨,之子忽乘流”点明元公辞行的时令,让我们产生了上面的联想。“之子”,意即那个人,指元公,是很亲切自然的语气,《诗经》里很常见。颔联“岘首辞蛟浦,江边问鹤楼”,是讲送别的地点和元公要去的地方。“岘首”,即岘首山,是岘山的别称,地点在襄阳城南。山下面有潭,叫岘山潭。诗句的“蛟浦”应该就指此处。把这里说成是蛟龙深藏的地方,是对岘山潭的美好形容。“浦”是水边,元公在岘山潭边和孟辞别,便乘船上路。他要去什么地方?原来他要“江边问鹤楼”,到武昌(唐朝叫做江夏)去。武昌有黄鹤楼,是著名的古迹。据唐人闫伯瑾《黄鹤楼记》引《图经》说:“费祎登仙,尝驾黄鹤返憩于此,遂以名楼。”《南齐书·地理志》却说:“夏口城据黄鹄鸹矶,世传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上也。”诸说不同,但都说曾有仙人乘黄鹄过此,崔颢《黄鹤楼》诗也说:“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道出了黄鹤楼的来历。其实元公要去的是鄂渚,虽然鄂渚是黄鹤楼西边江中的小洲,与黄鹤楼相距不远,却不是一个地方。但诗人却偏说是“问鹤楼”。推其原因,一则是诗歌本身不能过于拘泥,讲到地点,有个大概的范围就可以了;再则这样写实际等于把鄂渚所在的位置具体地交代了,而且还让我们联想到有关黄鹤楼的传说,使读者在极精练的文字里,体会到极丰富的意蕴。另外,只两句诗10个字就交代了他分手地点和元公要去的地方,也够精练的,这种笔法,前人用的很多,如初唐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的首联“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就是这种写法,大概孟诗就是学它,而且意思更加显豁。这里还要补充说明,“岘首辞蛟浦”,岘山潭并无关于蛟浦”的神话传说,之所以这样写,完全出于词藻的需要,律诗要求中间两联的对仗,既然诗里要用“鹤楼”,上句就须“蛟浦”来配它,这样铢两悉称,才是佳对。颈联说:“赠君青竹杖,送尔白蘋洲”,无公临去,孟言以物相赠,赠他一根青竹杖。这青竹杖原来是仙道所持的宝物,据《拾遗记》说“老聃在周之末,居反景日室之山,与世人绝迹。唯有黄发老叟五人,或乘鸣鹤,或衣羽毛,手握青筠之杖,与聃共谈天地之数。五老即五方之精也。”从这段话,似可推知青竹杖必有一番妙用,所以下句说“送尔白蘋洲”,大概这青竹杖能护送元公到白蘋洲去。实际上,孟何尝有“青竹杖”这样的宝物?不过借神话来表示友谊罢了。这“白蘋洲”来于梁柳恽《江南曲》:“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后来就成了地名,这里借指鄂渚。这诗最后两句说,看来元公和张观主都属神仙一流,所以相约一起腾云驾雾,敖游太空。这就点明了元公要去鄂渚的原因,与开头呼应。“应”是推想之词,“汗漫”是广大无边的样子,这时指天空。
短短的一篇五律,很平常的一首送别诗,却织进不少道藏的传说故事,充满了浪满色彩,这和元公此行的目的,所要寻访的人物有关。一看“张骖鸾”这名字,就给人飘飘欲仙的印象。江淹《别赋》说: “傥有华阴上士服食还山,术既妙而犹学,道已寂而未传,守丹灶而不顾,炼金鼎而方坚,驾鹤上汉,骖鸾腾天,游万里,少别千年”,观主的名字大概就从这里来的。另外,唐代道教盛行,那些道藏及其包含的浪漫传产所以往往为诗人们所运用,也和当国力强盛,士子们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九关。那么,我们从这些带有浪漫色彩的诗作中,似乎也可窥见唐代的时代精神和诗人们更高的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