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白

        元丹丘，爱神仙。朝饮颖川之清流，
        暮还嵩岑之紫烟。三十六峰常周旋。
        长周旋，蹑星虹。身骑飞龙耳生风。
        横河跨海与天通，我知尔游心无穷。

        元丹丘是李白的一位志同道合的道友。他是唐开元间著名道士胡紫阳的弟子。李白曾称他为 “异姓天伦”,即异姓的亲弟兄。李白后来接近道教,以至于当了道士,一半都是出于他的影响。二人结交甚早,在李白定居安陆之前的“弱龄”时期,他们就已相识。此后,他与李白结下了生死之交,直到老死。他们 “投分三十载,荣枯同所欢。”(《秋日炼药院镊白发赠元六兄林宗》) 他们同苦共荣的患难之交,经得起几十年的考验。李白的道教思想、对道教的信仰、不受检束自由放浪生活,都受到元丹丘的深刻影响。李白曾与他一起寻仙访道,后来还一度同他到嵩山隐居过。李白与道教界人物的接触,大都是元丹丘接的线。李白因持盈法师 (玉真公主) 的推荐,而被唐玄宗召见,也是元丹丘在其中周旋的结果。元丹丘脱俗的道士生涯,高雅的思想情趣,陶冶了李白对道教的感情;他的道教关系网,帮助李白打通了从政的门路,使李白从思想到感情及生活习气都濡染了道风。他是李白思想上最受影响的三位道士之一,其他二位是司马承桢和贺知章。是这三位道士决定了李白参加道教的命运,也影响了李白诗歌创作的浪漫诗风。
        此诗当作于李白与元丹丘在开元中嵩山隐居的时期。正是李白对求仙学道十分入迷的时期。道教信奉“长生久视”的神仙之术,为了招徕人们求仙学道,道教经典里杜撰了许多神仙故事和凡人修炼成仙的故事,这些神仙不但长生不老,而且还常常会腾云驾雾。或乘飞龙、仙鹤白日升天,自由自在地在神仙世界来往。所以,对青年时期的李白非常有吸引力。
        道教的神话常常会激起诗人的丰富想象,仿佛道士们过的也是神仙生活,也能摆脱人世间的种种限制,享受神仙的超脱和自由,以满足他们向往自由的心理和愿望。这首诗的基本内容就是这样。
        “元丹丘,爱神仙。”“爱神仙”一作“好神仙”以“好”字为是。正因为元丹丘喜好神仙之术,所以他才长期在嵩山修炼。下三句就是他常年在嵩山中求仙学道的夸张描写:“朝饮颖川之清流,暮还嵩岑之紫烟,三十六峰常周旋。”诗中把元丹丘长期在嵩山的活动浪漫化,夸张地说成是一天之内的活动。仿佛他已成仙得道,有了神仙飞腾之术。早上,他还在清清的颖川边饮水,晚上就出现在紫烟缭绕的嵩山峰顶,在嵩山三十六峰的绝顶处,到处都有元丹丘的踪迹。嵩山在今河南省登封县,是五岳之一的中岳。唐时这里是道教最盛的地方。著名的道教胜地嵩阳观和中岳庙就在这里,嵩山有太室、少室二山,二山各有三十六峰,共计七十二峰。大概在唐时嵩山有名字的只有三十六峰,后来愈来愈多,但三十六峰也只是一个约数,言其多而已。
        下面诗中着重写元丹丘的神通:“长周旋,蹑星虹。身骑飞龙耳生风。模河跨海与天道。”星虹,指流星和虹霓。蹑是踏的意思。“蹑星虹”即脚踏流星和虹霓,以上诗句意即脚踏星虹,身骑飞龙,速度之快,星驰电闪,只觉得两耳生风。可以横跨江河,飞越大海,在天空自由遨游,一直通向神话中的天国。这与屈原《离骚》:“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乘飞龙熬游天国是同一寓意,即借飞升以向往自由,借游仙以寄寓理想。
        诗的最一句说:“我知尔游心无穷。《文苑英华》“游心”作“心游”意思就更为明显。原来“蹑星虹”、“乘飞龙”、“横河跨海”的无穷之游,都“只是”心游而已。这一切都是诗人想象中的产物,并非真实,原来只是精神上的一番自由和逍遥之游。这与庄子“游心”(《庄子·则阳》:“知游心于无穷。”)的精神遨游是完全一致的。
        这是一首游仙诗,诗中故意把元丹丘写成一个能骑龙升天、横河跨海的神仙,表达了他对老友的美好祝愿,也是对老友的戏谑。李白真心希望元丹丘像神仙一样的自由快活,当然,这也表达了李白自己的愿望。
        此诗是歌谣体,用三、三、七的句式,使诗句更加活泼,富有变化。诗的前半首和后半首结构重叠,有一种长短相间,循环复沓的音乐美。后半首的前句与前半首的末句还用顶真格的修辞手法,使前后段自然衔接,天衣无疑。此诗有语言明白如话,自然天籁的民歌风味,读起来琅琅上口。由此可见,李白在学习民歌方面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此诗就是他学习民歌的优秀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