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中藻《坚磨生诗钞》案

2022-10-01 可可诗词网-遗憾教训阅读材料 https://www.kekeshici.com

        雍正之世,以大兴文字狱为武器,得以乾纲独断、朋党偃息。乾隆一登基,大小臣公又故态复萌,开始门户纷争,暗中较量,而其根子却在先帝所最为依重的两位名臣鄂尔泰和张廷玉身上。乾隆自登基以来,一直在寻找机会,对朋党势力进行打击。经过多年的精心策划,鄂尔泰的门生,内阁大学士胡中藻被选作了突破口。
        胡中藻,江西新建人,乾隆元年进士,以鄂尔泰的门人,依草附木,攀援门户,平素又喜吟诗作文,与人唱和。从乾隆欲打击朋党的目的来看,选择他作为突破口有以下意义:其一,胡中藻出身科甲,名列清华,官内阁学士,又兼了侍郎衔,论官品不大不小而且很有影响,是知识分子出身的人;其二,胡中藻平素以鄂尔泰高足自居,又与鄂尔泰的侄子,历任方面大员的鄂昌关系密切,而对张廷玉系统的官僚则视作仇敌;其三,胡中藻出过一本名为《坚磨生诗钞》的诗集,文辞险怪,尽可以拿来下其手,随意罗织。这第三点最为重要,所以,自张廷玉还乡以后,乾隆就交待曾在军机处行走的蒋溥一项特殊的使命:从《坚磨生诗草》的字里行间推敲出胡中藻的狼子野心。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月,乾隆乃密令广西巡抚卫哲治查出胡中藻任广西督学时所出试题及唱和诗三十六首,并任陕西学政时所刻诗文一本。随即令将胡中藻由江西原籍押解来京。又命军机大臣阿里衮等提讯为《坚磨生诗钞》作序,刊刻的侍郎张泰开。
        三月十三日,乾隆帝从泰陵返京途中、驻跸于永定河附近的韩林行宫,突然把大学士、九卿、翰林、詹事、科道等召起来聆听面谕。乾隆帝说:“经过先帝严加惩罚和改造,数十年来官吏百姓都知道遵守不犯。想不到现在竟有出身科名、自来以清要立朝的人也为鬼迷心窍,借着诗歌吟诗,大肆宣传其悖逆诋毁的论调。”听到这里,群臣相顾失色,科甲出身的翰林更是把心提了起来。乾隆点出胡中藻的名时,大小臣才惊魂稍定,细听胡中藻的罪状。
        罪状主要是从《坚磨生诗抄》中摘来的诗句,乾隆帝随引随驳:
        胡中藻以“坚磨生”为号,显系表示自己操守坚定,其志不可磨灭,以此为号,居心何在?这是怀念亡明的企图。
        《诗钞》中有“一把心肠论浊清”之句,浊、清对用,讲的是政治节操,乾隆帝则曲说道:加“浊”字于我大清国号之上,是什么用意?
        胡诗“老佛如今无病病,朝门闻说不开开”。乾隆硬要对号如座,说“老佛是指的他,然后辩驳说:我每天早晨都听政,召见群臣,怎么要说我“朝门不开”呢?
        胡中藻写有颂扬蠲免善政的诗:“那是偏灾今降雨,况如平日佛点灯”。乾隆帝也认为这意含讽刺,说:我一听说百姓因灾荒歉收,就立即加以赈恤救济,你怎么说却像佛点灯一样难于见到?”
        胡诗“孝贤皇后之丧”有“并花已觉单无蒂”,以并蒂花比喻帝后的恩爱。乾隆却牵强附会为暗指孝贤皇后干政,并指责说:“我什么时候允许过朝廷中有干预朝政、骄纵外戚之事?”
        胡诗中又有“其夫若父属,妻皆母道之”,把帝后比于父母,以表臣子忠爱之忱。乾隆帝大怒,说:“君父是人之通称,君应冠于父之上,说父君犹不可,怎么敢把君直称作父?而且直说‘其夫’、‘妻’,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胡诗还有“下眼训平夷”,乾隆帝认为是巧骂自己,说胡中藻出任学政时,曾面训他论文取士应该以平正为优,胡心中不满,用“下眼”暗刺我识力卑下之意。
        ……
        诸如此类的罪证,乾隆帝不厌其烦,一口气列举了不下四十条,而几乎每一条都如上面所举一样望文生义、百般挑剔,严词吹求,谬加指责。只有一条乾隆帝说对了,那就是《坚磨生诗钞》中有“记出西林第一门”之句,鄂尔泰姓西林觉罗,胡中藻平日以鄂第一弟子自诩,乾隆抓住胡中藻这句诗上纲上线,痛斥他“攀援门户,恬不知耻”,算没有冤枉他。但这一条与其他大约四十条攻击大清朝与乾隆帝的叛逆大罪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乾隆帝惟恐群臣不能仰体圣意,所以,在面谕将近尾声时,又声色俱厉地说:“我从来不以语言文字来责人之罪,而像胡中藻的诗其措词用意并非一般的语言文字的错误,他诽谤我个人还可以容忍,而诽谤本朝廷则是属于叛逆行为。他这诗我已看见好几年了,我一直以为会有明于大义的人看出其中恶意会将之检举揭发,没想到在廷诸官及专职上言的官吏们并无一人来参奏,可见这种东西人们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相习成风,牢不可破了。我才不得不申张国法,纠正这种恶劣风气,效法先皇诛查嗣庭的做法了。”乾隆欲要以文字之狱杀胡中藻以振刷朋党恶习,这才是洋洋万言的画龙点睛之笔。
        四月,大学士,九卿等以胡中藻“违天叛道,覆载不容,合依大逆凌迟处死”具奏。乾隆帝命免其凌迟,即行处斩。其弟胡中宽等从宽免其缘坐;鄂尔泰系中藻座师,对胡诗独加赞赏,以其身为满洲大臣而蹈汉人恶习,著撤出贤良祠;鄂尔泰之侄鄂昌与中藻叙门谊,论杯酒,解京治罪,后以鄂昌所著“塞上吟”语多怨望等,从宽赐自尽;大学士史贻直曾致书鄂昌,为其子请托,从宽以原品休致,勒令回籍,闭户家居。
        封建帝王为了巩固其皇权的独尊,必然要严厉打击朋党纷争及其对帝权的削弱,文字狱是帝王们常用的罗织罪名的手段。胡中藻之案的奥妙其实尽在于此。此案之后,大小臣工俯首贴耳,噤若寒蝉,乾隆的时代才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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