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夔州雨诗情感表达的多重性
一、杜甫夔州雨诗的成因
杜甫(712-770),字子美,唐朝伟大的一位现实主义诗人,于大历元年(766)暮春移居夔州,至大历三年(768)正月中旬去夔出峡。杜甫在夔州所作之诗多达400余首,占创作生涯的三分之一,其中40多首描写到“雨”,可以说“雨”是杜甫创作的常用意象之一。而“雨”本身所具有的自然属性和特殊社会属性造就了杜甫夔州雨诗的独特魅力。
(一)地理环境和当地人民生活的影响
夔州位于今天的重庆市奉节县一带,地处秦岭以南,为大巴山余脉和巫山的交汇地带。这里地势险峻,崇山峻岭遮天蔽日,故杜甫在初到夔州时写道:“西南万壑注,勍敌两崖开。地与山根裂,江从月窟来。”(《瞿塘怀古》)其地势之险可见一斑。气候方面,由于夔州位于河谷地带和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因此全年气候湿润,冬季寒风凛冽,夏季湿热多雨,且易发生春旱。
以上一系列地理因素造就了夔州人坚韧的性格特点,同时也直接影响了当地人民的生活和农业生产。正如杜甫在《引水》中写到“白帝城西万竹蟠,接筒引水喉不干。”因为山脉起伏大,地势不平,导致地下水位低,所以凿井十分困难,人们不得不从长江中引水。引水的困难,使得夔州人世世代代垒梯田而作,精耕细作的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深入人心。然而,这样的农业生产方式极大地依赖于天气和气候条件,任何气候变化或者自然灾害都可能造成农业减产甚至农事的荒废,加上连年战争,百姓苦于赋税徭役,这些社会人文背景都直接或间接影响了杜甫雨诗的创作。而其诗作取得的巨大成就,也不得不归因于他所具有的常人难以企及的感知环境的能力,正如黄家鼎评论杜甫所云:“每历一境,为搜出一境妙处,才人之笔,文士之胸,真乃天壤同不朽者。”1
(二)杜甫旅夔心理的影响
旅居夔州之时,杜甫常常将羁旅的愁思和身在异乡的不适寄托于诗歌之上。公元765年四月,他离开成都,踏上漂泊之旅,先是登船顺岷江南下,在戎州(今四川省宜宾市)汇入长江,途经渝州(今重庆市)、忠州(今重庆市忠县),到达云安(今重庆市云安古城附近)后却卧病数月,直至766年的晚春时节才抵达夔州。短短不到一千公里的旅程,经历了一年之久,杜甫在这期间定已受足飘零之苦。然而,漂泊后的短暂定居生活也不尽如人意,巴蜀地区湿润多雨,且大多“淫雨霏霏,连月不开”(范仲淹《岳阳楼记》),使得原籍河南巩县(今河南省巩义市)的杜甫时常被南方气候所烦扰,加之其在夔州当地的所见所闻,羁旅的愁思愈演愈烈。这些复杂的心理,是促成杜甫夔州雨诗形成的重要因素。正如著名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描述道:“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2这种“意识反作用于物质”的情况恰恰印证了杜甫旅居夔州的心境会对其创作有直接影响。
(三)政治环境的影响
“雨”作为自然意象,自古以来便与政治环境有所牵连。政治开明、百姓安居乐业时,称其“风调雨顺”;政局不稳、民不聊生时,则以“风雨飘摇”形容之。自安史之乱以来,大唐帝国时局动荡,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军阀割据,朝廷不仅无力平息战乱,反而加大对百姓的压榨。据《新唐书·食货志》记载:“自天宝以来,大盗屡起,方镇数叛,兵革之兴,累世不息。而用度之数,不能节矣。加以骄君昏主,奸吏邪臣,取济一时,屡更其制,而经常之法,荡然尽矣。由是财利之说兴,聚敛之臣进。盖口分、世业之田坏而为兼并,租、庸、调之法坏而为两税。至于盐铁、转运、屯田、和籴、铸钱、括苗、搉利、借商、进奉、献助,无所不为矣。盖愈烦而愈弊,以至亡焉。”3由此可见,百姓上有赋税徭役,下有烽火狼烟,生活已极其艰苦。
杜甫一生,忧国忧民,忧愁这一基调几乎贯穿其晚年。“绿林宁小患,云梦欲难追”(《夔府书怀四十韵》)目睹夔州如此境况,杜甫心生愁虑:若百姓只能靠偷盗为生,终将成为国家的祸患。而对于安史之乱后的中央政府,杜甫认为“不过行俭德,盗贼本王臣”(《有感五首》其三)。若君王荒淫无度、不行节俭,之于百姓来说,便与盗贼无异。此时的“雨”,成了社会的风雨、国家的动荡、百姓的哀嚎。也给爱国诗人杜甫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使之不得不为大唐帝国而忧,为平民百姓而叹。
二、杜甫夔州雨诗所表达的情感
杜甫夔州雨诗的情感可以归因于夔州特殊的自然、人文环境和当时动荡的政治格局。这些特殊的外部环境,使得杜甫的雨诗可以表达更加丰富多彩的情感,给读者身临其境的体验。总体来说夔州雨诗表达的情感可分为漂泊之苦与思乡之情、对民生的忧虑、对生活的烦闷和对政治的关怀。
(一)表达颠沛流离的漂泊之苦和思乡之情
杜甫旅夔时正值晚年,体弱多病,加之政治动荡,使得这一漂泊之旅异常艰辛。从云安登船到夔州之时,他便在《船下夔州郭宿雨湿不得上岸别王十二判官》中借“雨”抒情:
依沙宿舸船,石濑月娟娟。风起春灯乱,江鸣夜雨悬。晨钟云外湿,胜地石堂烟。柔橹轻鸥外,含凄觉汝贤。4p3531
该诗首联用“娟娟”二字,渲染山石间的宁静祥和,看似写景,实则是对云安及其美景的不舍。颔联风云突变,写入夜的江景,风起后而雨至,江水声夹杂雨声,一个“悬”既描写夜晚连绵不断的江雨,又反映诗人颠沛流离的境况。颈联写翌日清晨之景,长江一夜雨后,清晨钟声响起,两岸云雾缭绕,远处的夔州石堂若隐若现。尾联看似写柔橹轻鸥,实则表离情别意。“觉汝贤”三字既有对王十二关照自己的感激,又有对其眷恋惜别。此时的“雨”作为实景,承载着的却是诗人半生漂泊的苦涩。
久居夔州病榻前,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牵动杜甫那根思乡的心弦,本是滋润万物的绵绵春雨,此时此刻也成为了阻碍归程的风雨阴霾。《暮春》中便有深刻体现:
卧病拥塞在峡中,潇湘洞庭虚映空。楚天不断四时雨,巫峡常吹万里风。
沙上草阁柳新暗,城边野池莲欲红。暮春鸳鹭立洲渚,挟子翻飞还一丛。4p4433
此诗首联说明因为“卧病”,只能被阻隔在巫峡之中;颔联用对偶的手法表现夔州当地的天气状况“四时雨”和“万里风”阻碍了归家之行,使得杜甫心生烦闷;颈联写万物复苏之景,通过柳树发芽和莲花吐红来对比自己的老态龙钟,顿生悲凉之意;尾联写鸳鸯携子归家,实则感伤自己,从侧面描写出自己浓浓的思乡之情。
(二)哀民生之疾苦
大历元年(766),夔州遭受了几十年难一遇的旱灾,《杜诗详注》云:“是年春旱,至六月庚子始雨。”5p1295可见这场旱灾一直延续到了夏末。杜甫初至夔州,遇此景,故作《雷》以叹民生之苦,哀苍天无悲悯之心。诗云:
大旱山岳燋,密云复无雨。南方瘴疠地,罹此农事苦。封内必舞雩,峡中喧击鼓。真龙竟寂寞,土梗空俯偻。吁嗟公私病,税敛缺不补。故老仰面啼,疮痍向谁数。暴尪或前闻,鞭巫非稽古。请先偃甲兵,处分听人主。万邦但各业,一物休尽取。水旱其数然,尧汤免亲睹。上天铄金石,群盗乱豺虎。二者存一端,愆阳不犹愈。昨宵殷其雷,风过齐万弩。复吹霾翳散,虚觉神灵聚。气暍肠胃融,汗滋衣裳污。吾衰尤拙计,失望筑场圃。4p3619
诗的前四句用夸张的手法写出此次旱灾范围之广、程度之深,使得农事荒废、民不聊生。“封内必舞雩”四句描绘了夔州百姓祈雨不成而愈加忧愁之景。“吁嗟公私病,税敛缺不补。故老仰面啼,疮痍向谁数。”政府税收无法补齐,民生疾苦无处诉说,国家上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暴尪或前闻”两句,巧用僖公杀巫尪被劝解和鞭阴石成雨的典故,说明当时的政治时局动荡。“请先偃甲兵”六句直接地表现了当时政府当局的暴逆无道,杜甫用劝诫的口吻请当局不要搜刮百姓,并给百姓生活的必需品,因为旱灾水灾是上天的安排,即使唐尧、商汤这种明君也不能免于亲眼目睹。“上天铄金石”四句,写天灾与人祸相比,诗人更愿意选择前者,以此表达对盗贼般政府的愤怒。末几句是杜甫的生活现状,可以想见当时的百姓生活多么艰苦却又无可奈何。在此诗中,“雨”成了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品,它象征了希望,而接连不断的旱雷,使得希望一次次无限接近,而又最终破灭。由此可见,黎民苍生之疾苦和朝野倾覆、政权动荡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作于同一时期的《白帝》也传递出声声哀叹。大历元年,西川军阀割据,吐蕃三番五次入侵蜀地,百姓流离失所。诗人登上白帝城楼,楼外大雨滂沱,百姓无以为家,他不由得感慨万千:
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
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4p3740
此诗前四句写雨景,首联运用复沓句加以强调,突出长江云雨翻滚之险。而“高江”“急峡”“雷霆”对“古木”“苍藤”“日月”,六个意象将雨势之大描绘得淋漓尽致。上阕以自然雨景代指社会动乱,为下阕腥风血雨的社会面貌作铺垫。颈联气氛突变,由上阕的紧张激烈转化为惨淡无助之感,风雨作罢,只剩满目疮痍。无主的战马和荒村无不显示着时代的萧条,使人触目惊心。全诗由“寡妇”这一意象结尾,形成一种苍凉的悲剧氛围。目睹这一切的杜甫已近暮年,却也无力去平息战乱,只能执笔哀叹。
(三)抒发生活的苦闷与烦恼
“雨既有润泽万物的恩慈性,也有狂骤迅急或久积成涝的破坏性,所以因雨而苦、对雨而愁也是杜甫雨诗情感的重要方面。”6杜甫旅居夔州之时,离别昔日的好友,除了因流离而生的苦闷,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孤独感。“雨”恰恰使得这种感受不断发酵。正如杜甫在《独坐二首》其一中作道:
竟日雨冥冥,双崖洗更青。水花寒落岸,山鸟暮过庭。暖老思燕玉,充饥忆楚萍。胡笳在楼上,哀怨不堪听。4p5143
这里的雨是孤寂的、冷清的,雨后的阵阵凉意,深深刺激着孤身在外的游子心。雨后的宁静更显示出一种凄凉,山崖、花、鸟这些自然景物仿佛诗人自己一样被社会遗弃、冷落。颈联使用典故,借“燕玉”“楚萍”哀叹自己的穷困潦倒。尾联写城楼哀怨的胡笳声,使得本就孤独的诗人更显心酸。离家千里,颠沛夔州,亲友散去,壮志未酬,只剩得病弱的身躯,这种愁思只能寓于“雨”中,随风飘零。
金秋本是秋高气爽、五谷丰登之季,杜甫却已是残年暮景,登上白帝城的高台也只得发出“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的哀叹。秋日的肃杀之气更能激起诗人心中的悲情,于是深秋某日,他便在夔州居西阁作下了这一首《江上》:
江上日多雨,萧萧荆楚秋。高风下木叶,永夜揽貂裘。勋业频看镜,行藏独倚楼。时危思报主,衰谢不能休。4p3930
秋雨絮絮然然地飘落,江上萧瑟之景使诗人顿生悲凉之意。“永夜揽貂裘”用《战国策》7中苏秦游说秦王而未达到目的这一典故,来表明自己壮志未酬的惆怅。颈联,诗人并未“勋业”,只能“频看镜”,镜里已是老态龙钟;亦未“行藏”,只能“独倚楼”,郁郁不得志,此后只得退居夔州,卧病榻前,心中的悲凉沉郁便悄然沁入字里行间。
杜甫一生,满腹经纶却未得酬志。其寓夔州之时几近晚年,早看尽人间沧桑,痛也好,眷也罢,已无力回天,只能借“雨”抒情,挥笔表意。
(四)表达对国家政治的关怀
自安史之乱后,大唐帝国的倾颓之势逐渐加剧,杜甫驳船入夔之时望着两岸朦胧冷清的青山之景,淅淅沥沥的秋雨下,哀婉之情油然而生。他在《雨二首》其一中作道:
青山澹无姿,白露谁能数。片片水上云,萧萧沙中雨。殊俗状巢居,曾台俯风渚。佳客适万里,沈思情延伫。挂帆远色外,惊浪满吴楚。久阴蛟螭出,寇盗复几许。空山中宵阴,微冷先枕席。回风起清曙,万象萋已碧。4p3702
青山云烟,秋雨绵绵,江水滔滔,所有景象尽收峡中。见此情此景,诗人不由得思念将去万里之外的“佳客”。“挂帆远色外,惊浪满吴楚”用夸张的手法突出政治环境之恶劣。“久阴蛟螭出,寇盗复几许”亦点出动荡时局,使诗人为“佳客”又添一份担忧。全诗看似担忧友人,实则用自然环境的恶劣侧面描绘出了社会环境的动荡,更是诗人忧国忧民的表现。
风雨飘摇的国势,还集中体现在这一首《雨》上:
始贺天休雨,还嗟地出雷。骤看浮峡过,密作渡江来。牛马行无色,蛟龙斗不开。干戈盛阴气,未必自阳台。4p4410
此诗前六句气势如虹,写雨势之急、雨水倾盆。“骤看浮峡过,密作渡江来”急雨从峡口泻出,如千军万马一样密集。此句巧用典故,“牛马”出自《庄子·秋水》“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蛟龙斗不开”,则引用汉武帝“蛟龙骋兮放远游”中的龙斗野,以此突出政治斗争之激烈。结尾两句解释雨势大的原因,同时点出国家“阴”和“阳”的失衡,表达了诗人对国家局势的关怀和对唐朝命运的担忧。
三、夔州雨诗的艺术特色
杜甫这41首夔州雨诗包含了春夏秋冬四季之雨、昼夜四时之雨,其中不乏小雨、骤雨、暴雨,可谓雨态万千、千姿百态。杜甫用其敏锐的洞察力、细致入微的笔法,加之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情感使得杜甫的雨诗充满了独特的魅力,因此清代学者黄生评价道:“杜公本领之大,体物之精,命意之远,说物理物情,即从人事世法勘入,学到笔到,心到眼到,唯其无所不到,所以无所不尽也。”8的确,杜甫因他的济世情怀和洞察力,使得看似平淡无奇的“雨”变得有棱有角,有血有肉。
(一)笔法上浑然天成
在夔州雨诗的创作中,诗人能流畅地把雨景和宏大的思想内涵融于一体,这种笔法上的浑然天成,主要得益于杜甫开阔的视野。他除了直接描写雨的自然形态外,更善于将雨与人、动植物或者景物结合来进行侧面描写,赋予了“雨”以灵性。如“高鸟湿不下,居人门未开”(《雨》),高山中的鸟儿因雨而高飞不下,人们因雨水带来凉气而纷纷关闭门户。诗人用生动的描写,悄然将这场雨中的“雨”“鸟”“人”融合成一个共同体,寥寥数笔便描绘出一派山林雨景。
又如《雨二首》其一:“青山淡无姿,白露谁能数。片片水上云,潇潇沙中雨。”杜甫用极简的语言、细腻的笔触,工笔勾勒出一幅如“烟笼寒水月笼沙”(杜牧《泊秦淮》)般虚无缥缈的烟雨图景。故蒋弱六评价道:“四句连看似露似云,连山连水,只沙上有声知为雨也,写状入神。”9同样地,《雨四首》其一云:“紫崖奔处黑,白鸟去边明。”对偶手法使得状物极其工整、音韵更加和谐,只言片语便为读者呈现出乌云密布的景象。以上几例,状物怡情毫无做作之态,可见杜甫笔法之灵活。
(二)意象选择上独具匠心
杜甫的雨诗如此精妙,同样在于他对意象的选择。如《即事》“黄莺过水翻回去,燕子冲泥湿不妨”中,“黄莺”和“燕子”是这场春雨景色中极具代表性的意象,恰如其分地体现出春雨带来的活力与生机。又如《雨》:“直觉巫山暮,兼催宋玉悲。”诗人选择“巫山”这一意象,更能体现出倒春寒后的天色变得昏暗,只余一阵悲凉。
再如《雨四首》其四:“神女花钿落,鲛人织杼悲。”“神女”和“鲛人”两意象,以神话场景的描写,来体现雨景之凄美。同样,《雨》云:“楚宫久已灭,幽佩为谁哀。侍臣书王梦,赋有冠古才。冥冥翠龙驾,多自巫山台。”“巫山台”这一意象使读者联想到古代传说中的巫山神女,为夔州雨诗增添了一份神话色彩。夔州雨诗,在杜甫精妙的意象拿捏中,将自然之雨点染上了浪漫主义色彩。
(三)炼字上精益求精
细观杜甫雨诗可以发现,他十分善于通过炼字垂句来创造“雨”的意象美,故使他笔下的雨如有神韵。宋人孙奕曾评论道:“诗人嘲弄万象,每句必须炼字,子美工巧尤多。”10如《雨四首》其一:“柴扉临野碓,半湿捣香秔。”“野碓”捣“香秔”本是农家常见情景,“半湿”二字却将雨糅合其中,未提“雨”字,却及雨意。《西阁雨望》中的“楼雨沾云幔”,诗人用简练的笔法既描绘出朦胧烟雨中楼,也展现出漫天阴云的景象,用一“沾”字连接看似无关联的两景,使得所有景物连接成一个整体。同样“菊蕊凄疏放”中的“凄”字也将“菊蕊”在风吹雨打下凄然疏放的情景展现出来。又如《晴二首》中“碧知湖外草,红见海东云”,巧用“碧”“红”二字描绘了一幅雨过天晴万物复苏的春景图。
以上几例雨诗,提及雨时直抒胸臆,未提雨时辞微旨远。由此便可以看出杜甫对于炼字这一技巧的使用,能让客观环境对主观情感的衬托更加鲜明,使情感表达更加具体。
四、结语
别林斯基曾说:“任何伟大的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痛苦和幸福植根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只有渺小的诗人才由于自身或依赖自身而或喜或忧。”11“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是杜甫一生的真实写照,也正是这般济世情怀,让夔州之“雨”在其笔下变得熠熠生辉。诗人运用高超的艺术手法,并扎根于特殊的时代背景、地理环境,使得40多首夔州雨诗不仅高唱着国家命运之忧、黎民百姓之苦,也寄寓着诗人自身复杂的情感。千年之下读之,依然振聋发聩,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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