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帅国器猎,同裕之赋

短衣匹马清秋,惯曾射虎南山下。西风白水,石 鲸鳞甲,山川图画。千古神州,一时胜事,宾僚 儒雅。快长堤万弩,平冈千骑,波涛卷,鱼龙 夜。　　

落日孤城鼓角。笑归来、长围初罢。风 云惨澹,貔貅得意,旌旗闲暇。万里天河,更须 一洗,中原兵马。看鞬槖呜咽,咸阳道左,拜西 还驾。

裕之乃元好问(遗山)之字。好 问同赋之词,见《全金元词》第一册 第七七页。据施国祁《元遗山先生年 谱》,好问之词,约作于卫绍王大安元 年(1210)。王渥之词作于同时。商 帅国器乃完颜斜烈,《金史》卷一百 二十三有传。时镇商州(今属陕西, 治所在今商县),渥为其属下。

上片写猎。

首二句点出打猎季节——清秋, 清爽的秋天,一般指八月; 地点—— 南山,秦岭终南山(今陕西长安县境 内)。“短衣”,轻装,写打猎的装 束;“匹马”,写打猎所依靠的主要 工具。“短衣匹马”,姿态威武,起 得雄劲有力。“惯曾”,写对打猎有 丰富经验; “射虎”,写在打猎中进 行过多次拚搏。以上是自叙。言外之 意,是要在此次打猎中显一显身手。

“西风”三句写这次打猎的环 境。西风,从西方阵阵吹来的具有肃 杀意味的风,加强了打猎的气氛;白 水,比喻水的清亮、清洁。这正是秋 天的典型特征。“石鲸”在昆明池内, 据《三辅黄图》记载,石鲸乃石刻鲸 鱼,长三丈。昆明池故址在今陕西西 安市西南丰水和谲水之间。打猎就在 这样如画的山川中进行。

“千古”三句写此次打猎的意 义。“千古神州”四字写得十分庄 重。“千古”,从时间上讲;“神 州”,乃中国,从地域上讲。“一时 胜事”突出此次打猎的不同寻常。 “胜事”,美事,佳事。“宾僚儒雅”, 写参加的人。“宾僚”,指宾客和同官 幕僚,他们都是温文尔雅之士。他们中 的每一个人,不一定都直接上猎场, 但他们帮助商帅运筹帷幄,为商帅所 依赖和信任。有他们助威,气势显得 更加壮盛。

“快长堤”四句写打猎的壮观场 面。“快”,动作之快。“长堤万 弩”与“平冈千骑”是对句,由 “快”字贯之。成千上万的猎手时而 排成长堤,时而转战平冈(矮山头), 不断发出强弩(用机栝发箭的弓), 风驰电掣般向目标物发动攻势。“波 涛卷,鱼龙夜”也是对句,与“长堤 万弩,平冈千骑”形成铿锵有力的节 奏。强大的打猎队伍在猎海中掀起汹 涌澎湃的波涛,起伏角逐。据杜甫诗 注:“鱼龙以秋日为夜。”夜是鱼龙 的世界,秋天的白天也是鱼龙的世 界。猎手们在猎海中的活动,使鱼龙 为之欢腾。进一步渲染了打猎的壮观 场面。

这里还要提出一点,“长堤万弩”, 源出传说中吴越王钱镠(liú流)命 令他的弓弩手射钱塘江潮头,与海神 作战,从此潮水不近钱塘城(杭州) 的故事。这里运用得十分自然巧妙, 赋与这次打猎以神话般的色彩,不着 一点痕迹。

下片写猎后。

首三句点出猎的结束。太阳已经 下山,城头上的鼓声和军中的角声已 经作响; 城是孤城,因为打猎是在原 野中。落日、孤城、鼓角组合在一起, 显得苍茫壮阔。“长围”,打猎。就 在这种氛围中,大家欢笑地归来,打 猎的直接活动宣告结束。

“风云”三句具体写归来。“风 云惨澹”承“日落”,“惨澹”是说 阴暗无色,是日落后出现的自然景 象。这是一层意思。“惨澹”之上有 “风云”二字。《易·乾·文言》: “云从龙,风从虎。”这里分明是说 风云随着打猎队伍的归来而为之变 色。这是更深一层的意思。这就突出 了打猎队伍的威武,是就将、士两方 面总的来说的。“貔貅(pīxiū皮 休)”,猛兽名,比喻士兵的勇猛, 写士兵;“得意”,写士兵情绪饱 满。“旌旗闲暇”写将帅。打猎的队 伍高举着旗子,步伐整齐,从容不 迫,衬出将帅的风度,队伍训练有 素。

“万里”三句继续就归途写。 “兵”,兵器; “马”,战马。杜甫 《洗兵马》:“安得壮士挽天河,净 洗甲兵长不用。”“万里”三句发挥 了杜甫的意思。作者希望用万里天河 的水来洗中原兵马,表示了永息兵戈 的良好愿望和理想,“更须”强调了 这一愿望和理想。视野开阔,是有信 心的表现。因为,此前不久,金宋战 争中,金胜了宋,在和议中得到了比 以前更多的好处,国势表面上还算比 较强大和稳定。但是,这终究不过是 愿望和理想。就在这时,金国北方的 蒙古正在崛起,以其强大兵力,逐渐 构成对金国的严重威胁。作者当然不 会不觉察到这一点。作者在这里特别 强调的是,商帅领导的这支队伍,不 是一支寻常的队伍,它负有保卫中原 的重大的甚至是神圣的使命。

最后三句遐想商帅功成还朝。“鞬櫜”(Jiān gāo肩高),古代马上盛 弓矢的器具。“呜咽”,本意为若断若 续的流水声,这里是说队伍如流水般 进行时,鞬櫜在战士们身上发出的撞 击声,这种撞击声若断若续。作者想 象,当商帅成就勋业,一洗甲兵,队 伍回朝之际,大道的旁边,人们将会 兴高彩烈地拜迎他归京的车驾。咸 阳,指代都城。词以豪情激荡的凯旋 归来的场面结束,更显得全篇气势宏 阔、笔墨洗练、结构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