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秋更老,听鼓角,壮边声。纵马蹙重山,舟 横沧海,戮虎诛鲸。笑入蛮烟瘴雾,看旌麾、一 举要澄清。仰报九重圣德,俯怜四海苍生。

一尊别后短长亭,寒日促行程。甚翠袖停杯,红 裙住舞,有语君听。鹏翼岂从高举,卷天南地北 日升平。记取归来时候,海棠风里相迎。

这首词,是张弘范的抒怀之作, 也概括了他一生重大功业。英雄气 长,儿女情多,实为绝唱,非此人, 无此作。词上阕因秋发兴,抒写自己 的事功、情怀。一起开阔,“乾坤秋 更老,听鼓角,壮边声”,实乃天地 境界,秋气肃杀,边声悲壮,有色有 声。“纵马蹙重山,舟横沧海,戮虎 诛鲸。”有实写,有比兴。写出自己 统帅大军,跨越重山,飞渡沧海, 何等威风。而“戮虎诛鲸”,实际上 是战败了水陆的敌军,促成统一大业。 “笑入蛮烟瘴雾,看旌麾、一举要澄 清。”潇洒自如,不畏艰险。“看旌麾” 更是统帅风采,也符合张弘范的身份, “一举要澄清”,则又是他宏伟的志 愿,并得到实现。极显出开国功臣 的气度。“仰报九重圣德,俯怜四海 苍生。”蒙古自成吉思汗创业至张弘 范为蒙、汉军都元帅时,已历四世, 这时忽必烈已改国号为元,励精图 治,广揽贤才。张弘范是他重用的人 才之一。至于“四海苍生”之渴望安居 生活,也是张弘范所关心的。这句 词,是和屈原的“哀民生之多艰” (《离骚》) ,杜甫的“乾坤含疮 痍,忧虞何时毕” (《北征》) 一脉 相承的,而张弘范是达到了平定中国 的目的的。上阕结尾两句,声大响 宏。充分地显示出文武全才的开国功 臣形象。

下阕抒情,是回忆出征饯别后的 旅途情况。“一尊别后短长亭,寒日 促行程”,行军的道中还是有依依惜 别之情,而行军有定程,在规定的时 间内必须到达驻宿地,一“促”字, 颇有紧迫感。而“寒日”尤使人觉得 冷瑟瑟的。这是含情的句子,顺带下 来,“甚翠袖停杯,红裙住舞,有语君 听。”这些红粉知音在饯别时有多少 惜别珍重之意。使词篇顿时转入灯红 酒绿、酣歌曼舞之中,词意缠绵,词 语绮丽。然而这只是过场。情长志更 高。“鹏翼岂从高举,卷天南地北日 升平。”词意极为跳跃,英雄当自鹏 飞,整顿乾坤事了,共庆升平,这才 是真正男儿本色,为张弘范的自身写 照。他本自南征灭宋以来,功成名就, 有此事绩,实写下来,并非夸张。但 他不以此为夸耀,却还亟盼归来。所 以结语是“记取归来时候,海棠风里 相迎。”这里点出张弘范南征凯旋的 欢悦。“海棠”当是象征佳丽。英雄 美人,相得益彰。词是壮美与秀美结 合在一起的。

这首词,上下阕各有侧重描绘, 从时序上说,下阕的开始写南征时的 饯行及军中行程。“鹏翼”二句系抒 怀。末二句说明凯旋风光。上阕首三 句点明季节,当系张弘范从大都于 1278年6月出发,水陆兼行,至秋已 入闽广各地,屡建奇功。“纵马蹙重 山”三句实写破敌经过。“笑入”三 句,看来潇洒,实为1279年2月,崖 山之战,最后亡宋。“仰报”二句, 又抒情。词的上下阕夹杂地写时序, 迭起波澜,转动时空,实为本词一大 特色。至于炼字之精,如“乾坤秋更 老”之“老”字,“壮边声” 之 “壮”字,“寒日促行程”之“促” 字,无不准而又狠,并具“通感”之 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