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恨

阁外晓云生,烟草初醒。一番风雨一番情,几度 销魂还未了,又是清明。

不嫁惜娉婷,特地 飘零。落花春梦两无凭,满眼离愁留不住,断送 多情。

这是一首深有寄托的闺怨词。首 二句,写词的主人公在楼阁之中向外 眺望时所见景色:前一句仰观天空, 只见白云片片,后一句俯视大地,但 见烟草凄迷。烟草,是草地上的雾气, 远望如烟。说它初醒,指草上雾气朦 胧,就像刚刚醒来,睡眼惺忪的样子。 这句也与前句“晓云”的“晓”字相 呼应。这两句写了时间、地点。时间 是早晨,地点是阁外。

“一番风雨一番情,几度销魂还 未了,又是清明。”由写景转入抒 情,并点明季节。自然界晴雨无常, 人的心情也备受折磨。“销魂”本来 即是指为情所感,若魂魄离散。况且 “销魂”不是一度而是几度,可见折 磨之深,时间之久。在“还未了”之 时,又是使人销魂的清明节,真是一 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接踵而来的 使人销魂之事,教人如何承受得了。

以上是词的上片,由写景到抒 情,写词的主人公在春晨于楼阁眺望 所见景色及其怅惘之情。

词的下片起首二句“不嫁惜娉 婷,特地飘零”,是直接抒发感情, 不嫁的原因,是惜娉婷,这里的娉 婷,不仅指容貌,也指姿质的美好。 正因为既有外貌之美,又有内心之美, 所以不能随随便便,轻易嫁出。自己 的飘零,不是屈从命运,不是无可奈 何,而是自己选择的道路。“特地” 二字,表现了主人公品质的高洁,见 解高超和对理想的忠贞。这两句揭 示了主人公的内心,也展现了她超凡 脱俗的品质。

“落花春梦两无凭,满眼离愁留 不住,断送多情。”花落意味着春去。 经几次春雨摧残,花落尽春也去尽。 现在春花已落,看来春天已去,无 可挽回,而春梦也无凭,不知何时 才能重温春日之美好。面对这一切, 满眼都是春去的离愁,春天是挽留不 住了,而多情的主人公,也将被这离 愁所断送。最后两句,既是写景,也 是抒情,情景交融,水乳不分。

以上是词的下片,直接抒发春恨 之情,在满眼离愁之中,结束全篇。

这首词题为春恨,表面上写一个 女子对春去之恨,实际上是有所寄 托。词中以春天隐喻大明王朝,春去 即意味着明朝的覆灭。作者是明朝崇 祯年间的进士,对明朝的灭亡感到无 力回天。这首词以春恨表达了这种国 破之恨。词中也表现了他对明王朝的 一片忠贞(如“不嫁惜娉婷”) 和无 限深情 (如“满眼离愁留不住”)。有 寄托是这首词的艺术特色之一。

其次,这首词在以景写情,融情 入景上十分突出。写的虽是春天,但 没有春天的鸟语花香,没有盎然的春 意,有的只是“阁外晓云生,烟草初 醒。”天上地下都是朦胧一片,这既 是写景,也是作者心情的反映,同时, 也意味着明王朝暗淡的前途。这种 景色,有着作者强烈的主观感情,景 与情溶为一体,天衣无缝。特别是结 尾两句,情景合一,韵味深长。冯沅 君先生称陈子龙的词“在绸缪宛转中 寄托爱国深情”,这首词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