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 梦

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寻思依样到心头。去也 无踪寻也惯,一桁红楼。

中有话绸缪,灯火 帘钩,是仙是幻是温柔。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 离愁。

这首词收录于作者的《红禅词》 (又名《无著词》)中,是他二十岁 左右时的作品。这是一首写梦境的艳 情词。写的是他与一位女郎在梦中相 会。首句“好梦最难留”,写对刚才 经历的美好梦境的无限恋惜之情。这 梦境似乎不在人间,而是在天上的一 处仙洲。梦醒寻思,那情景依然在自 己的心头出现。它消失的时候没有踪 迹可觅,可是,寻思起来,却是自己 惯见之境。梦乡中的地方,就是意中 人住着的那座小红楼。就在这红楼 里,诗人与她说不尽绵绵的情话。黄 昏渐渐降临,挂在帘钩上的帘幕已经 降下,室里点起了灯火,那种异性给 予的温柔滋味,使诗人不知道自己已 成了神仙,还是处于幻觉之中。可 是,一转眼这一切都已消逝,剩下的 是梦醒后独自一人的凄凉情味。诗人 一心想摆脱这沉重的伤感,但这怎么 能够?伤感还是不断从心底涌起,他 的梦还将夜夜飞向那小红楼去。

这首词表达了对爱情生活迷离恍 惚的追思。词境朦胧美好。这是一种 对未来美好理想的追求与现实的失望 之感交混在一起的心态。据张一麐在 《无著词选》的附记中称“《无著词》 一卷,皆实事也。其事深秘,有不可 言者。”那么,这首词不是一般的臆 想寄托之作,词中的一双主人公都实 有其人。参之作者在《红禅词 》和 《怀人馆词》中大量充满浪漫色采的 “艳作”来看,这一时期的龚自珍, 已不是一个奉儒守礼的谨饰之士,而 是一个已开始与异性相周旋的多情公 子了。这首词只是他浪漫生涯中的一 页而已。龚自珍早在青年时期,就已 具有敢于反叛传统习俗的思想与性 格。后来,他对整个封建统治和封建 文化进行大胆的怀疑与批判,成为中 国近代思想史上一位卓越的旗手,产 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对美好爱情的追 求,反映了他思想和性格的一个侧 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