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宣州开元寺》 - 杜牧 - 南朝谢朓城,东吴最深处。亡国去如鸿,遗寺藏烟坞。楼飞九十尺,廊环四百柱。高高下下中,风绕松桂树。青苔照朱阁,白鸟两相语。溪声

2019-06-08 可可诗词网-经典唐诗解析 https://www.kekeshici.com

牧之雄直如此,而人第以艳丽尽之。(潘德舆《养一斋诗话》卷九)

【诗例】

题宣州开元寺

杜牧

南朝谢朓城,东吴最深处。

亡国去如鸿,遗寺藏烟坞。

楼飞九十尺,廊环四百柱。

高高下下中,风绕松桂树。

青苔照朱阁,白鸟两相语。

溪声入僧梦,月色晖粉堵。

阅景无旦夕,凭栏有今古。

留我酒一樽,前山看春雨。

【解析】

杜牧是唐代著名文学家,诗名尤高,但仅仅把他视作文学家或诗人则是不全面的。他素有胆识,颇通韬略,所作论兵之文,一直流传到今天,诗风俊逸豪健,刘熙载称:“杜樊川诗雄姿英发”(《艺概》)。然而,有的诗评家只注目其“艳丽”而不见其“雄姿”。如李调元曰:“杜牧之诗,轻倩秀艳,在唐贤中另是一种笔意,故学诗者不读小杜诗必不韵。”(《李调元诗话》)针对这种倾向,潘德舆批评道:“牧之雄直如此,而人第以艳丽尽之。”这不仅纠正了对诗人的错误评价,而且也提出了一种创作上的风格技巧——雄直。雄,指雄浑、雄健,亦即“雄姿英发”;直,指刚直、直爽、爽快、真率。这是两种创作风格,虽然两者不无相通之处,但不相涵盖,各有领属则是显然的。雄的物质在于气概的凌厉超越,气势的宏伟壮阔,往往惊世骇俗地打破时空的界限,雷霆万钧地“显示了有限的形式中理性的无限力量”(黑格尔语)。雄,应当归属于“崇高”的范畴。直的物质在于真情的自然流露,往往不加改造,不事遮掩,肝胆相见,直面人生,表现着内容的真实性和情感的真挚性。直,应当归属于“真”的范畴。在创作上,将两者结合起来,需要深厚的生活体验、高超的艺术技巧和与之相应的性格特点。

潘德舆拈出的这首五古的确很能体现诗人雄浑真率的个性。此诗的“雄”,主要体现在“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总体观照方式之中。请看:三国时期,显赫一时的东吴,在诗人雄视中竟如一只飞鸿,倏然而去,无影无踪。无论是“九十尺”的高楼,还是“四百柱”的回廊;无论是“高高下下中”的松柏,还是鸟语溪声、月色,都轻健自如地驱遣于诗人笔下。看诗人点染勾勒,好像看名将虎帐遣兵,自有潇洒风度。此诗的“直”,体现在毫无矫饰的怀古伤今之情中。开元寺一带,景色秀丽幽静,本可写得开朗生动、欢快,但诗人把这些都视作古人的遗迹:城是谢胱遗城,地是东吴旧地。今人古人,来去匆匆,均是逆旅过客,尽管“阅景”赏心悦目,但不奈“凭栏有今古”何。全诗笼罩在春雨般的惆怅之中,不妨再加一层醉意,故而以饮酒看雨作结。

作者以雄直的方式介入生活,提纯生活,建构了一个潇洒倜傥而又清朗明净的意境。这样,作品就不仅不再是单纯的自然景观、历史事件,而且也不再是混沌的生活场景,而是活脱脱的生命体,是作者豪爽俊逸、雄姿英发个性的外化。

这样的风格技法,显然不适于那些绮错婉媚的娘娘腔,也不适于那些心如止水的山中人。但它却能倾倒一切积极向上、真诚正直的人们。一个有趣的事实是,文学史上,擅长此道的诗人,大多是抱负远大、气概非凡的人物,而且往往知兵或喜谈军事。建安时期,曹操的雄直,举世瞩目,《蒿里行》、《短歌行》均可奉为圭臬。他便是一个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军事家。太康时期的左思,所作《咏史诗》八首,也都当得起“雄直”二字。他也是一位赍志未伸的豪杰之士。唐代诗仙李白,飘逸之外,雄直也是一大特色,只须看他集中写了大量边塞诗、咏怀诗便知端倪: 《少年行》,《千里思》,《古风五十九首》其一、其三、其六、其十……举不胜举。而他本人则向以“东山谢安石”自期。至于杜牧本人的《樊川诗集》中,雄直之作更是在在多有。即如《郡斋独酌》、《自遣》之类,无不流溢着贞刚逸荡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