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别离》 - 李白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我纵言之将何补? 皇穹
刺恶之诗,贵字挟风霜,遮几闻者足戒。(王寿昌《小清华园诗谈》卷下)
【诗例】
远别离
李白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
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
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
我纵言之将何补? 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
雷凭凭兮欲吼怒,尧舜当之亦禅禹。
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
或云尧幽囚,舜野死。
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
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
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
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解析】
此诗载于唐殷璠所选《河岳英灵集》,写作年代在天宝十二年 (753年)之前。诗中写到尧帝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及尧幽囚、舜野死的传说,发出“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的呼喊,显然是借古讽今,是对天宝时期,玄宗父子矛盾,权奸得势,政治昏暗的忧虑。特别是天宝五载(746年),奸相李林甫制造的一起针对太子李亨及其近臣的大冤狱,更可能是此诗切近的政治背景。以太子妃的兄长韦坚为首的一批重要朝臣或被杀,或被贬,一时震动全国。李白的挚友李邕、裴敦复惨遭杀害,崔成甫被流放。当时,李白自己也刚刚被排挤出京城长安,满腔悲愤、忧虑,凝成了这篇传世名作。
清高宗弘历敕编《唐宋诗醇》评此诗曰:“此忧天宝之将乱,欲抒其忠诚而不可得也。日者君象,云盛则蔽其明。啼烟啸雨,阴晦之象盛矣。小人之势,至于如此,政事尚可问乎?白以见疏之人,欲言何补,而忠诚不懈如此。此立言之本指。”诗人没有采取直接指斥、嬉笑怒骂的写法,而是将自己对朝政的抨击,对奸相的痛恨,对大权旁落的担忧化作字里行间的疾风与严霜。此处所说的风霜,既是威势横扫败叶,肃杀使大地生寒的风霜,也是指风诗、雅诗中隐喻性的“刺过讥时,所以匡救其恶”(郑玄语) 的美感教育作用。
明代胡震亨评此诗:“借舜二妃追舜不及,泪染湘竹之事,言远别离之苦,并借《竹书》杂记见逼舜禹,南巡野死之说,点缀其间,以著人君失权之戒,使其词闪幻可骇,增奇险之趣。”其“闪幻可骇,增奇险之趣”,既有借古代传说以影射现实的奇幻色彩,又有字里行间所透射出的刺恶讥时的讽刺锋芒; 此可作“字挟风霜”的一个注脚。
王寿昌提出“刺恶之诗,贵字挟风霜”,除此诗外,还举出魏晋与唐代几位作家的作品作为例证: “如阮嗣宗之 ‘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咏怀》),颜延年之 ‘君子失明德,谁与偕没齿’ (《秋胡语》),语虽含蓄而义实凛然。他如太白《古别离》(按: 即指《远别离》),于父子君臣之际,不胜忿激悲痛之情;少陵《丽人行》,于戚里嬖幸之间,无限迫切殷忧之意,亦可谓淋漓尽致矣。”总之,“字挟风霜”,则辞情激切,能强烈地表达刺恶嫉邪的鲜明倾向和严峻锋芒,发挥“闻者足戒”的感化作用。“字挟风霜”,不仅用于刺恶,也用于称美人物方面,如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所写:“良相头上进贤冠,猛将腰间大羽箭。褒公鄂公毛发动,英姿飒爽来酣战。”称美著名画师曹霸所画“凌烟功臣”画像,具有豪迈飞动的神威,可谓笔力矫健,“字挟风霜”。又如其《画鹰》一首。写“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张孝祥称:“言鹰之威猛,如挟风霜而起也”,此风霜之势恰恰从杜甫老笔苍劲,灵动飞舞的诗句中带出,给人以淋漓劲健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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