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孝友《卜算子》石孝友

石孝友

见也如何暮^①。别也如何遽^②。别也应难见也难^③，后会难凭据^④。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⑤。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⑥。

注释 ①暮：晚、迟。②遽：仓促，匆忙。③“别也”句：化用唐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④凭：依据，靠着。⑤住：停留，留。⑥此际：谓当下离别之际。分付：发落，宋人口语。难分付，犹言不好办。

鉴赏 中国古典文学中有许多以离别为主题的作品，汉代的《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柳永《雨霖铃》“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等皆摹写离别的情状，千百年来令人动容。这首词全篇都用口语写成，浅显易懂，然而并未因此削减了它的艺术性，这是因为优秀的诗词描写的皆为真实的性情，吐露的皆为肯切的心声，这首词好就好在以情动人。

整首词可以看作一场心灵的独白，词人的情思纠缠在“见”与“别”、“去”与“住”之间，充满了矛盾和痛苦。首句感叹相见恨晚，一个“也”字将一声愁苦的感叹描摹得形神毕肖，令人想起了古诗“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那种诚挚与热烈。“如何”，为何，相见为何这么迟啊!这发自肺腑的叹恨给人以巨大的震撼，我们仿佛看到了主人公面对别离，向苍天、向命运发出强烈的质疑，这句是回忆过去相见的情景。“别也如何遽”又是一声长叹，词人将目光收回当下，为马上就要分别而陡生恨意，此句言现在的情景。“别也应难见也难”将词人置入一矛盾的境地，两个“难”字的含义各不相同：离别之“难”在于两情相悦，不忍就此分别，在于词人的主观感受;而相见之“难”，却在于世事沉浮，人情错迕，在于外部的客观环境，所以词人以“后会难凭据”来表达对难以预料的人事变化的无奈。上阕只有四句话，却非常具有层次感，首句言过去，次句言现在，后两句言将来，时空转换频繁却不芜杂，将恨离伤别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人事阻隔造成再见面的困难，这就使词人在选择自己的行动时，颇费踌躇。想要离开，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相爱的人身上，藕断丝连，牵扯不尽，离开谈何容易;想要留下，但客观的形势又不允许主人公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留下亦是无望的可能。“住也应难去也难”又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在这种矛盾的煎熬之中其实别无选择，于是词人愁肠百结，只好承认自身的有限和无奈，发出“此际难分付”的感叹。词情在高潮处戛然而止，余音绕梁，袅袅不绝。

这首词以白描的手法直抒胸臆，虽然没有描写离别的场景，也没有刻画人物形象，但将离别的心理惟妙惟肖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语言明白如话，读来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尤其词中四处使用“如何”，六处使用“难”字，八处使用“也”字，兼以“分付”结尾，将情人离别之际难舍难分的情态表现得酣畅淋漓。上下片句法完全一样，全篇结构便有了一种对应整齐之美。这首词无论从结构上还是语言上，都别具一格，细腻的情感表达方式使它成为词中佳作。(常迎春)

集评 清《李调元：“《卜算子》云(词从略)。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雨村词话》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