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端《点绛唇》赵彦端

赵彦端

途中逢管倅^①

憔悴天涯^②，故人相遇情如故。别离何遽^③。忍唱阳关句^④。我是行人^⑤，更送行人去。愁无据^⑥。寒蝉鸣处^⑦。回首斜阳暮。

注释 ①管倅(cuì)：词人的好友。倅，称州郡副贰之官，如通判。②憔悴天涯：因漂泊天涯而憔悴。憔悴，困苦貌。天涯，他乡。③遽(jù)：急速、匆忙。④阳关句：阳关，指离别之歌《阳关曲》，此曲由唐王维《渭城曲》诗谱入乐府而成。此处指诗中名句“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在今甘肃敦煌西南，位于玉门关以南。⑤行人：行旅之人。⑥无据：无端、没有边际。⑦寒蝉：蝉的一种，在夏末秋初时叫声低微而凄切。

松亭会友图 【宋】 王渊

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鉴赏 据词题“途中逢管倅”及词中所叙情况可知，作者曾漂旅在外，途中恰逢故人管倅，并与之短暂相聚。本词写与故友重逢的欣喜和匆忙别离的伤感。

首句“憔悴天涯”，意象含蓄而凝练，颇启发人联想，描摹出作者与管倅都漂泊他乡的困厄之状。正是共同的心境使得故友重逢时不免彼此唏嘘感叹，岁月消磨、年华不再、颠沛奔波，不禁让人感叹悲怀。虽然作者与管倅相隔多年，彼此各有自己的天空，彼此各有自身的归属，但是“故人相遇情如故”，相见一逢忆故知，得知友谊未被岁月冲淡而顿生欣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历来民间流传极广的《四喜诗》把“他乡遇故”作为人生四大乐事对待，可见作者当时的心境。此句连用两个“故”字，大胆而不避重复啰唆之嫌，富于音节感，突出了故人之谊的厚重。上阕后两句的出现使得前面的语脉和气氛陡起转折，作者和管倅尚未来得及畅叙衷肠，体会友谊之“故”、之久、之厚，却马上面临分别。“何遽”这一追问形象地表现出作者得知管倅即将别去那一刻的惊愕与失神，无奈命运不由人，作者只得接受“别离”这一事实。“忍”字暗示出作者内心的克制压抑和依依不舍，知其不可挽回而只有唱着《阳关曲》祝故人路途安好，此处用唐王维《渭城曲》诗中名句“西出阳关无故人”表达对“故人”再相见恐是遥遥无期的感伤。上阕词句短小，内容饱满，充满转折与张力，情绪一喜一悲，转换迅速，由相聚而别离，使人颇有难以接受之感。

上阕以白描的手法描述场景和心情，下阕则转入作者对这段时间内的相聚相离的反思，引发作者对自己当下处境的伤感。“我是行人，更送行人去”，语言平易，脱口而出，更将故人离去的心伤与自己多年漂泊的困厄关联在一起，饱含凄凉与无奈。“行人”送“行人”，千百年来，人人俱是如此。从生到死，从被世界给出到被世界归藏，人本质上是“行人”而已，行人彼此相送，凄凄何时了，苏轼“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临江仙《送钱穆父》)可谓一语中的。然而，人生时刻遭遇的凄凉与情景究竟是如何让人承担的呢?好个“愁无据”三字，可谓言简意赅，说出了纠缠的愁绪没有涯岸，无所依傍，亦无所端。下阕末二句以熔铸情景于当下景致而作结，从听觉而来的“寒蝉”凄切，从视觉而来的“斜阳”晚暮都是对作者当下心境的表述：愁绪无边，未来究竟通向何处? 日暮晚景，诚何以自处?

虽前人多说赵彦端的词多应制之作，“志在铺张，故多雄丽”(明王世贞《艺苑卮言》)，“多婉约纤秾，不愧作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介庵词》)，但此词婉约而不铺张，亦不浓艳，可能是作者晚年漂泊之作，风格平素而多流露真情。(张伟特)

链接 宋代官办的升朝官接待所——朝集院。宋初，升朝官自外任代还京师注拟，散居于逆旅，其贫者留滞，至于无以为资。咸平四年(1001)设朝集院于朱雀门外，诏升朝官以上外任代还者悉居院中。食住统由官方负责，官给公券，因公出入可乘马，并有值班兵士随从，但严禁出入市廛。寻罢。景祐二年(1035)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