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气
中国文学批评本从人物品评而来,故常以品评人体之辞语应用到文学批评上。
“气”常与“神”连在一起用,说“神气”。“神”是就其态度、表情方面而言,“气”则就其动作、语言而言。“气出口为言”,“气”就是呼息。
后来,有孟子之所谓“养气”,言人之修养。但这与后来论文有关。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他说,走路者无论走得快慢,气都得调整,但仆倒则气乱。这也是从呼息之气来说的。
后来,“气”变成一切行动感应之谓。孟子说“浩然之气”,就说到人格倾向,更带天人相应之神秘意味。
《典论·论文》说到“气之清浊有体”。又说:“譬诸音乐……引气不齐。”后者言呼息之气;前者言人之行动、性格,所谓气质,与孟子第二个意思同。
又说,徐幹时有“齐气”,说公幹(刘桢)有“逸气”。“齐气”就是说声调太软,“逸气”就是说声调奇创。
因此,《典论·论文》中所谓“气”,有两个意义:一、气质,二、文章声调。
说文字本身用到“浩然之气”这话的很少。大抵说,要使文章好必得修养,这种说法是有的。但就文字本身说,则大抵说气质与声调。
“气势”:“势”,位与力也。我们说文字气势如何:“气”,声调也;“势”,也是说声调。声调的平衡,在文字里就说“势”。声调有两种,一种是平衡的,一种是进行的。文字组织上有开有转,这在古文中靠虚字,如“夫”、“而”等。这就要说到“势”,就说到声调。这里,“气”亦指声调。
“气体”:文字本身有一种性质。这里有两种说法:一、诗、文“气体”不同;二、就是同是诗或文中,亦有雄壮、柔和等不同。这里也是说声调,整个声调,表现人之气质。
“气息”:就声调上说来,是近六朝或近唐宋之“气息”,就是说,整个声调与哪个相近。
“气味”:从感觉上得到的声调是“气”。“味”是指暗示力。
又说“气韵”:从听觉上表示暗示力。
“气味”、“气韵”一类,都是从感觉上说的,表示暗示力。
“气象”:从动作、言语上表示人之性格,亦暗示力也。又,“浩然之气”与“气象”关系大,可从“气象”表示出人与宇宙之联系。
有关“神”的辞语:有“冷隽”、“冷静”、“秀逸”、“秀拔”等。“隽”、“秀”都是说与众不同。又说:“闲适”,是说人之态度自若从容。这些词,与“超旷”、“飘逸”同说“神”这方面。
说到“气”的,有“慷慨”(爽快、痛快)、“跌宕”(“跌”,声音忽然低;“宕”是用虚字表情,不确定的,是故作姿态,特别是用疑问词来表现)、“顿挫”(前面说得痛快,突然打住)、“驰骤”、“奔放”(痛快地说下去,不停)。这都是说“气”的。又说“流利”、“流畅”,亦是说痛快,也属“气”之范围。
“沉郁”亦言“气”。话说得认真,慢慢说。“沉着”亦说话说得认真之谓。这都是关系“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