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影响
大抵近世之诗,多师祖前人,不丐奇博于少陵、萧散于摩 诘,则肖貌乐天,祖长江而摹许昌也。(宋祁《南阳集 序》)
前辈尝云:诗句当法子美,其他述作无出退之。韩、杜门 庭,风行水上,自然成文,俱名活法。……国初儒宗杨、刘数 公,沿袭五代衰陋,号“西昆体”,未能超诣。庐陵欧阳文忠公 初得退之诗文于汉东弊箧故书中,爱其言辨意深,已而官于 洛,乃与尹师鲁讲习,文风丕变,寖近古矣。未几文安先生苏 明允起于西蜀,父子兄弟俱文忠公门下士,东坡之门又得山谷 檃栝诗律,于是少陵句法大振。如张文潜、晁无咎、秦少游、 陈无己之流,相望辈出,而不乏才,是岂无渊源而然耶! (张元干《芦川归来集》卷九《亦乐居士文集序》)
国初沿袭五代之余,士大夫皆宗白乐天诗,故王黄州主盟 一时。祥符、天禧之间,杨文公、刘中山、钱思公专喜李义 山,故昆体之作,翕然一变,而文公尤酷嗜唐彦谦诗,至亲书 以自随。景祐、庆历后,天下知尚故,于是李太白、韦苏州诸 人,始杂见于世。杜子美最为晚出,三十年来,学诗者非子美 不道,虽武夫女子皆知尊异之,李太白而下殆莫与抗。文章隐 显,固自有时哉!今太白诸集犹兼行,独彦谦殆罕有知其姓名 者,诗亦不多,格力极卑弱,仅与罗隐相先后,不知文公何以 取之,当是时以偶俪为之耳。(蔡启《蔡宽夫诗话》)*
咸平、景德中,钱惟演、刘筠首变诗格,而杨文公与王 鼎、王绰号“江东三虎”,诗格与钱、刘亦绝相类,谓之“西昆 体”。大率效李义山之为丰富藻丽,不作枯瘠语,故杨文公在 至道中得义山诗百余篇,至于爱慕而不能释手。公尝论义山 诗,以谓包蕴密致,演绎平畅,味无穷而炙愈出,镇弥坚而酌 不竭,使学者少窥其一斑,若涤肠而洗骨。是知文公之诗,有 得于义山者为多矣。又尝以钱惟演诗二十七联,如“雪意未成 云著地,秋声不断雁连天”之类,刘筠诗四十八联,如“溪笺未 破冰生砚, 酒新烧雪满天”之类, 皆表而出之, 纪之于谈 苑。且曰二公之诗,学者争慕,得其格者,蔚为佳咏。可谓知 所宗矣。文公钻仰义山于前,涵泳钱、刘于后,则其体制相 同,无足怪者。小说载优人有以义山为戏者,义山服蓝缕之衣 而出。或问曰:“先辈之衣何在?”曰:“为馆中诸学士挦扯去矣。” 人以为笑。(葛立方 《韵语阳秋》卷二》
今世所道俗语,多唐以来人诗。“何人更向死前休”,韩退 之诗也;“林下何曾见一人”,灵澈诗也;“长安有贫者,为瑞不 宜多”,罗隐诗也;“世乱奴欺主,年衰鬼弄人”、“海枯终见底, 人死不知心”,杜荀鹤诗也;“事向无心得”,章碣诗也;“但有路 可上,更高人也行”,龚霖诗也;“忍事敌灾星”,司空图诗也; “一朝权入手,看取令行时”,朱湾诗也;“自己情虽切,他人未 肯忙”,裴说诗也;“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冯道诗也;“在 家贫亦好”,戎昱诗也。(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
往岁徐道晖诸人,摆落近世诗律,敛情约性,因狭出奇, 合于唐人,夸所未有,皆自号“四灵”云。(叶适《水心文 集》 卷二九 《题刘潜夫南岳诗稿》)
国初之诗尚沿袭唐人: 王黄州学白乐天,杨文公、刘中山学李 商隐,盛文肃学韦苏州,欧阳公学韩退之古诗,梅圣俞学唐人平澹 处。至东坡、山谷始自出己意以为诗,唐人之风变矣。山谷用功尤为 深刻,其后法席盛行,海内称为江西宗派。近世赵紫芝、翁灵舒辈, 独喜贾岛、姚合之诗,稍稍复就清苦之风,江湖诗人多效其体,一时 自谓之唐宗,不知止入声闻辟支之果,岂盛唐诸公大乘正法眼者哉! (严羽 《沧浪诗话·诗辨》)
诗学晚唐, 不自“四灵”始。 宋五代旧习, 诗有白体、 昆 体、晚唐体。白体如李文正、徐常侍昆仲、王元之、王汉谋; 昆体则有杨、刘《西昆集》传世,二宋、张乖崖、钱僖公、丁 崖州皆是; 晚唐体则“九僧”最逼真,寇莱公、鲁三交、林和 靖、魏仲先父子、潘逍遥、赵清献之父凡数十家,深涵茂 育,气极势盛。欧阳公出焉,一变为李太白、韩昌黎之诗,苏 子美二难相为颉颃,梅圣俞则唐体之出类者也,晚唐于是退 舍。苏长公踵欧阳公而起。王半山备众体,精绝句,古五言或 三谢。独黄双井专尚少陵,秦、晁莫窥其藩。张文潜自然有唐 风,别成一宗。(方回《桐江续集》卷三二《送罗寿可诗 序》)
自西昆体盛,襞积组错。梅、欧诸公发为自然之声,穷极 幽隐,而诗有三宗焉:夫律正不拘,语腴意赡者,为临川之 宗;气盛而力夸,穷抉变化,浩浩焉沧海之夹碣石也,为眉山 之宗;神清骨爽,声振金石,有穿云裂竹之势,为江西之宗。 二宗为盛,唯临川莫有继者,于是唐声绝矣!至乾、淳间诸 老,以道德性命为宗,其发为声诗,不过若释氏辈条达明朗, 而眉山、江西之宗亦绝。永嘉叶正则,始取徐、翁、赵氏为 “四灵”,而唐声渐复。至于末造,号为诗人者,极凄切于风云 花月之摹写,力孱气消,规规晚唐之音调,而三宗泯然无余 矣。(袁桷 《清容居士集》卷四八《书汤西楼诗后》)
宋诗深,却去唐远; 元诗浅,去唐却近。顾元不可为法, 所谓“法乎中,仅得其下”耳。(李东阳 《怀麓堂诗话》)
子瞻多用事实,从老杜五言古、排律中来。鲁直用生拗句 法,或拙或巧,从老杜歌行中来。介甫用生重字力于七言绝句 及颔联内,亦从老杜律中来。但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耳。 (王世贞 《艺苑卮言》卷四)
宋人于杜极推尊,往往得其肉,遗其骨; 得其气,遗其 韵。盖时代所限,风会所囿,而理窟禅宗之说,又束缚之。是 以丰赡者失于繁猥,妍美者失于儇佻,庄重者失于拘滞,含蓄 者失于晦僻,古澹者失于枯槁,新特者失于穿凿,平易者失于 庸俚,雄壮者失于粗厉。(李维桢《大泌山房集》卷二一 《雷起部诗选序》)
明诗大家,陶冶澄汰,错综变化,人能所极,宛若天造。篇 有万斛之泉,句有千钧之弩,字有百炼之金,其富累卷盈帙,使 人应接不暇。可贵乎明者,谓其出于唐而盛于唐也。…… 明洪、永之际,律得唐之中; 成化以前,律得唐之晚; 弘、正 之际,律得唐中盛之间; 嘉靖之际,律得唐初盛之间。所贵乎 明者,谓其盛于唐而久于唐也。(同上书卷九《皇明律范 序》)
今也和声者稍知厌宋人榘矱矣,往往陷入于元。寻逐源 本,非希元也,力苟未逮唐人,不得不沦胥于元。故知晚唐 者,元人之巢窟也。(《明文海》卷二二一周复俊《评点 唐音序》)
自李商隐、唐彦谦诸诗作祖,宋初杨大年、钱惟演、刘子 仪辈,翕然宗事,号“西昆体”。人多訾其僻涩,然诸人材力富 健,格调雄整,视义山不啻过之,惟丰韵不及耳。九僧诸作, 多在晚唐贯休、齐己上。惠崇尤杰出,如“露寒金掌垂,天近 玉绳低”、“人游曲江少,草入未央深”之类,佳句不可胜数,几 欲与贾岛、周贺争衡。魏野、林逋,亦姚合流亚也。二宋之富 丽,晏同叔、夏英公之和整,梅圣俞之闲澹,王平甫之丰硕, 虽时有宋气,而多近唐人。永叔、介父、始欲泛扫前流,自开 堂奥。至坡老、涪翁,乃大坏不复可理。(胡应麟《诗 薮》 外编卷五)
南渡诸人诗尚有可观者。如尤、杨、范、陆时近元和,永 嘉四灵不失晚季,至陈去非宏壮在杜陵廊庑,谢皋羽奇奥得长 吉风流,尤足称赏; 以其才则远不如王、苏、黄、陈。 (同上)
宋主格,元主调。宋多骨,元多肉。宋人苍劲,元人柔 靡。宋人粗疏,元人整密。宋人学杜,于唐远; 元人学杜,于 唐近。国朝下袭元风,上监宋辙,故虞、杨、范、赵体法时 参,欧、苏、黄、陈轨躅永绝。(同上书内编卷二)
宋初诸子多祖乐天,元末诸人竞师长吉。(同上书内 编卷三)
宋人五七言古出于退之、乐天者为多,其构设奇巧,快心 露骨,实为大变,而高才之士每多好之者,盖以其纵恣变幻, 机趣灵活,得以肆意自骋耳。七言律若梅圣俞、王介甫、黄鲁 直、陈无己诸人,所录而外,多生涩怪僻,实出晚唐恶道。后 世中才之士,于宋人诸体,读其律,知其为恶,读其古,又茫 无所得,往往谓宋人皆不足观,宜矣! (许学夷《诗源辩 体后集纂要》)
古今之诗,总萃于唐,而畅遂于宋,至金元则靡矣。眉山 横纵含负,无所不有,得杜之大而变。西江则祚少陵为初祖, 自命真子,火传灯续矣,然其风神气韵,去唐少远。金元之 诗,泛滥元、白,杂出中晚,然其风神气韵,去唐反近。 (钱谦益 《雪道选集题辞》)
余尝与友人言诗: 诗不当以时代而论。宋元各有优长,岂 宜沟而出诸于外,若异域然? 即唐之时,亦非无蹈常袭故,充 其肤廓而神理蔑如者,故当辨其真与伪耳。徒以声调之似而优 之,而劣之,杨子云所言“伏其几,袭其裳,而称仲尼者也”。 此固先民之论,非余臆说。听者不察,因余之言,遂言宋优于 唐。夫宋诗之佳,亦谓其能唐耳,非谓舍之外能自为宋也。于 是缙绅先生间谓余主张宋诗。噫!亦冤矣! 且唐诗之论,亦不 能归一。宋之长铺广引,盘折生语,有若天设,号为豫章宗派 者,皆原于少陵,其时不以为唐也。其所谓唐者,浮声切响, 以单字只句计巧拙,然后谓之唐诗,故永嘉言“唐诗废久,近 世学者已复称趋于唐”。沧浪论诗,虽归宗李、杜,乃其禅 喻,谓“诗有别材,非关书也; 诗有别趣,非关理也”,亦是 王、孟家数,于李、杜之海涵地负无与。至有明,北地摹拟少 陵之铺写纵放,以是为唐,而永嘉之所谓唐者亡矣。是故永嘉 之清圆,谓之非唐不可,然必如是而后为唐,则专固狭陋甚 矣。豫章宗派之为唐,浸淫于少陵,以极盛唐之变,虽有功深 浅之不同,而概以宋诗抹杀之,可乎? (黄宗羲 《南雷 集·张心友诗序》)
明初文学之士,承元季虞、柳、黄、吴之后,师友讲贯, 学有本原。宋濂、王祎、方孝孺以文雄,高、杨、张、徐、刘 基、袁凯以诗著,其他圣代遗逸,风流标映,不可指数,盖蔚 然称盛已。永、宣以还,作者递兴,皆冲融演迤,不事钩棘, 而气体渐弱。弘、正之间,李东阳出入宋元,溯流唐代,擅声 馆阁。而李梦阳、何景明倡言复古,文自西京,诗自中唐而 下,一切吐弃。操觚谈艺之士,翕然宗之,明之诗文,于斯一 变。迨嘉靖时,王慎中、唐顺之辈,文宗欧、曾,诗仿初唐; 李攀龙、王世贞辈,文主秦汉,诗规盛唐。王、李之持论,大 率与梦阳、景明相倡和也。归有光颇后出,以司马、欧阳自 命,力排李、何、王、李。而徐渭、汤显祖、袁宏道、钟惺之 属,亦各争鸣一时。于是宗李、何、王、李者稍衰。至启、桢 时,钱谦益、艾南英准北宋之矩矱,张溥、陈子龙撷东汉之芳 华,又一变矣。有明一代,文士卓卓表见者,其源流大抵如 此。(张廷玉等《明史·文苑传序》)
三唐与宋元易辨,而盛唐与明人难辩。读唐人诗集,知其 性情,知其学问,知其立志。明人以声音笑貌学唐人,论其本 力,尚未及许浑、薛能,而皆自以为李、杜、高、岑。故读其 诗集,千人一体,虽红紫杂陈,丝竹竞响,唐人能事渺然,一 望黄茅白苇而已。唐明之辨,深求于命意、布局、寄托,则知 有金矢之别; 若唯论声色,则必为所惑。夫唐无二盛,盛唐亦 无多人; 而明自弘、嘉以来,千人万人,孰非盛唐,则鼎之真可知矣。晚唐虽不及盛唐、 中唐, 而命意布局, 寄托固在。 宋人多是实话,失《三百篇》之义。元诗犹在深入处。明诗唯 堪应酬之用,何足言诗? (吴乔《答万季野诗问》)
自宋以来,试士易制,诗各一涂,遂将李唐一代制作,四 分五裂。若黄山谷、陈后山辈,雅好粗豪,尊昌黎为鼻祖,而 牵连杜工部径直之作为证,遂名“黄陈”,号“江西体”。或无事 刍狗衣冠,专事清永澹寂,以韦、孟、高、岑为宗,谓之“九 僧”、“四灵体”。有以李玉溪为宗,而佐之以温飞卿、曹唐、罗 邺,若钱思公、杨大年诸公,一以细润清丽为贵,谓之“西昆 体”。要皆自宋人分之,而唐初无是说焉。(冯武《重刻 西昆酬唱集序》)
宋人之诗,变化于唐,而出其自得,皮毛落尽,精神独 存,不知者或以为腐。(吴之振《宋诗钞序》)
诗之不得不趋于宋,势也。盖宋人实学唐,而能泛逸唐 轨,大放厥辞。唐人尚酝藉,宋人喜迳露。唐人情与景涵,才 为法敛; 宋人无不可状之景,无不可畅之情。故负奇之士,不 趋宋不足以泄其纵横驰骤之气,而逞其赡博雄悍之才,故曰势 也,第学之有善有不善耳。(邵长蘅《青门剩稿》卷四 《研堂诗稿序》)
宋诗未有不出于唐者也,杨、刘则学温、李也,欧阳永叔 则学太白也,苏、黄则学子美也,子由、文潜则学乐天也。宋 之与唐, 夫固若埙箎之相倡和, 而之相周旋也, 审矣。 (汪琬《尧峰文钞》卷二七 《皇清诗选序》)
世有相沿之论曰: 诗当为唐诗,又当为大历以前诗人之 诗。夫唐之文章至元和而极盛,其诗之传者隽异瑰玮,非其人 未有能为之者也。谓元和以后之诗可废也。抑固矣。凡名为唐 诗者必诋诃宋诗,而訾毁西江尤甚,斥之为山魈木怪著薜萝之 体。实则西江之音节句法皆本于唐,其原委不可诬也。盖有宋 诗家自欧阳文忠公、王文公推扬李、杜,以振杨、刘之衰弱, 而靡声曼响,中于习尚,未能遽移。至黄鲁直而后有以窥三唐 之窔奥,力追古之作者,而与子瞻苏氏抗行于一时。其后学者 派分为二,所谓各得其性之所近云尔。其一倡一和,于彼于 此,之变之正,或离或合,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论者顾弗 之深考与?且夫唐人之高致,其不在公家之言审矣,而拟之议 之者窃窃焉享其敝帚,何哉?学宋人诗而从其支流余裔,未能 追其祖之所自出,以悟其以俗为雅、以旧为新之妙理,则亦未 得为宋诗之哲嗣也。(金居敬《王渔洋诗续集序》)
元诗具得唐人辞致,然拉杂拖沓,乏剪裁之工,其合度处 殊近中晚唐。(佚名 《静居绪言》)
今之谈风雅者,率分唐宋而二之。不知唐之杜、韩,海内 俎豆之矣。宋梅、欧、王、苏、黄、陆诸家,亦无不登少陵之 堂,入昌黎之室,惟其生于宋也。南辕以后,竞趋道学,遂以 村究语入四声,去风人之旨实远。(田雯 《古欢堂集杂 著》)
大抵宋人务离唐人以为高,而元人求合唐人以为法。究之 离者不能终离,而合者岂能悉合乎? (田同之 《西圃诗 说》)
盖尝溯有明之际,凡称诗者咸尊盛唐。及国初而一变,诎 唐而尊宋。旋又酌盛唐与宋之间,而推晚唐。且又有推中州以 逮元者,又有诎宋而复尊唐者。纷纭反复,入主出奴,五十年 来各树一帜。(叶燮《三径草序》)
若以流弊而论,则槎枒粗硬之弊,亦何常不自老杜开之? 韩昌黎之“蔓涎蜗出壳,角缩头敲铿”,与《笑林》 中所云“蛙 翻白出阔,蚓死紫芝长”,又何以异? 《袁枚《小仓山房 尺牍》卷八《答李少鹤书》)
诗至南宋末年,纤薄已极,故元明两代诗人,又转而学 唐,此亦风气循环往复,自然之势也。元末明初,杨铁崖最为 巨擘,然险怪仿昌谷,妖丽仿温、李,以之自成一家则可,究 非康庄大道,当时王常宗已以“文妖”目之,未可为后生取法 也。惟高青邱才气超迈,音节响亮,宗派唐人,而自出新意, 一涉笔即有博大昌明气象,亦关有明一代文运,论者推为开国 诗人第一,信不虚也。……后来学唐者,李、何辈袭其面貌, 仿其声调,而神理索然,则优孟衣冠矣; 钟、谭等又从一字一 句标举冷僻,以为得味外味,则幽独君之鬼语矣。(赵翼 《瓯北诗话》卷八》
明诗屡变,咸宗六代三唐,固多伪体,亦有正声。自钱受 之力诋弘、正诸公,始缵宋人余绪。诸诗老继之,皆名唐而实 宋,此风气一大变也。至近人谓学诗断自元和,不可作开元、 大历之想,是朝菌蟪蛄也。尚何言哉! 尚何言哉! (乔亿 《剑溪说诗》)
诗境至唐而大,至宋而尽。古体尽于苏、黄,律体尽于放 翁。故元明诸名家皆反而之唐。明人多訾元氏诗文,其实无甚 大异也。本朝则参唐宋而用之。(姚椿《樗寮诗话》卷 上)
宋人学元、白为多。元人学温、李为多,而轻扬亦近太 白。每变递上,未可厚非。(胡寿芝《东目馆诗见》卷 一)
成、宏一变,嘉、隆再变,皆学初唐、盛唐。万历后变而 为晚唐,既又变而学温、李。盖体杂见歧,无似此者,由于乏 大手主持也。思意不惬,正难下赏裁。(同上)
余言今人强分唐诗宋诗,宋人皆推本唐人诗法,力破余地 耳。庐陵、宛陵、东坡、临川、山谷、后山、放翁、诚斋, 岑、高、李、杜、韩、孟、刘、白之变化也。简斋、止斋、沧 浪、四灵,王、孟、韦、柳、贾岛、姚合之变化也。故开元、 元和者,世所分唐、宋人之枢斡也。(陈衍《石遗室诗 话》卷一)
自咸、同以来,言诗者喜分唐宋,每谓某也学唐诗,某也 学宋诗。余谓唐诗至杜、韩而下,现诸变相,苏、王、黄、 陈、杨、陆诸家,沿其波而参互错综,变本加厉耳。(同 上书卷一四)
唐诗元、白之平衍,贾、孟之孤寒,皮、陆之甜熟,姚 合、周贺之刻深,李贺、刘叉、卢仝之奇怪,皆开宋派者也。 (钟秀《观我生斋诗话》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