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其雷

2024-10-20 可可诗词网-《诗经》鉴赏 https://www.kekeshici.com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 归哉归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 归哉归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敢遑处?振振君子, 归哉归哉!

        这是一首闺中妇人思念远出行役的丈夫的诗作,它反映了诸侯间互 相攻伐。连年征战给人民造成的离乱之苦。
        一般认为《周南》、《召南》中大部分诗篇是继十三国风而更晚起 的东周楚地的民间土风。自平王东迁以后,周王朝国力日衰,其宗主地 位日益下降,各诸侯国互相征伐,于是兵连祸结,社会动荡不安。一般 老百姓“三十受兵,六十还兵”(《诗经·击鼓》疏引《韩诗》说),“若征 伐,六十乃免”(《礼记·祭义》),虽然当时有“凡起徒役,家毋过一人” (《周礼·小司徒》),“国中贵者、贤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皆免” (《周礼·乡师》) 之类的规定,但奴隶主贵族滥用权力,兵役、力役 岂有限制?于是一般老百姓饱尝赋税、徭役和离乱之苦,多少家庭家破 人亡,多少男子离乡背井,多少女子空守闺房。这就是《殷其雷》、 《卷耳》、《伯兮》这类闺中思远诗所由产生的现实基础。
        《殷其雷》三章,每章六句。
        诗以隐隐然的雷声起兴。雷声是楚地,特别是长江中游一带常有的 自然现象。所谓起兴,是一种形象思维,诗人选取最初触动他心灵,也 蕴含着他情感的事物开头,这是诗人展开联想的起点。“兴者,但借物以 兴起,不必与正意相关也” (姚际恒《诗经通论》)“不必”,不一定,就 是说借以起兴的自然景物或社会生活现象与诗的正意,有相关的,也有 不相关的。《殷其雷》中的这位妇人听见了“南山之阳”的隐隐然的雷声 而动其思念之情。由于思念丈夫心切,恍惚中,听到雷声,便疑为她丈 夫乘坐的车声。她想,为什么但闻“车”声响,不见夫君归呢?此时,这 位妇人倚门而立,其盼望夫君的急切心情,读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南 山这阳”,“南山之侧”,“南山之下”,隔段反复,每句只换一字,它们意 思相近,只起了定韵的作用。
        接着,诗人以洗炼的语言揭示这位女主人公的内心活动。“何斯违 斯,莫敢或遑?”这二个“斯”都是代词,前“斯”指人,后“斯”指地方; “遑”,闲暇。夫君为什么匆匆离开这里,终日在外奔波劳碌,不敢有片 刻的闲暇,短暂的休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这里的“振振”,《毛 传》训“信厚”,忠诚厚道,清人王先谦训“振奋有为”(《诗三家义集 疏》)。后者的解释似乎更切合诗意,因为妻子思念丈夫,其思念越焦 灼,在她心目中浮现的丈夫的形象也就越有光采,她也越是为丈夫而感 到自豪,也就越是急切地盼望丈夫平安归来。试看这位妇人的心情: 振 奋有为的夫君啊,希望你在外能奋然自立,勇于从役,完成了公事早点 回来。回来吧,我天天在家盼着你! 诗人用连续叠句表达了女主人公焦 灼的思念之情。
        同为闺中思远的诗作,《伯兮》中以“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 沐?谁适为容”之类的外貌描写来表现妻子思念之苦; 以丈夫形象之伟 岸、勇武(“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来显示妻子 思念之深; 《卷耳》以设想远行在外的丈夫如何思念妻子来显示妻子想 丈夫的心切,不写妻子思念之苦而愈见其苦,不写妻子思夫之深而愈见 其深。《殷其雷》则是以妻子的心理独白来表现她的一片深情的。诗人 以朴素的语言真实地刻画了她细腻而微妙的内心世界: 山那边雷声隐 隐,该不是丈夫坐车归来了吧,但环顾四周,仍是寂寞的空闺; 我日夜 孤守空闺,夫君却在远方颠沛劳碌,艰辛备尝,不敢有片刻安息。她希 望丈无早日归来,却又希望他在外振奋有为,不要空手归来,思念中又 寄以厚望。这也许正是这位寻常妇人的不寻常处。
        与《伯兮》、《卷耳》诸篇的又一不同处是,《伯兮》中所思之夫是 个有一定地位的“武官”,他“为王前驱”,其妻平时也有“膏沐”的条件, 也有“北堂 (背)”可居; 《卷耳》中所思之征夫,上山有马,随行有仆, 饮酒有“金罍”和“兕觥”: 这两篇中的思妇当是贵妇无疑。而《殷其雷》 中的思妇则象是一位寻常妇人。《诗序》以为:“《殷其雷》,劝以义 也。召南大夫远行从政,不遑宁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但 这是序诗者的推测。不一定就是诗的原意。我们只能以诗作的语言为根 据,就诗解诗。从诗作的字里行间,我们找不到远行者为“召南大夫”的 证据,而从“莫敢或遑”、“莫敢遑息”的“敢”字上,我们倒可以得到这位 远行者地位低下、仰人鼻息、终日惴惴然受人驱使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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