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谱学

2024-05-15 可可诗词网-后现代文学 https://www.kekeshici.com

        将事物“陌生化的方法。在后现代理论里,也是研究方文化现象的世系关系的理论。
        源于拉丁文genealogia,汉译为谱系学、家系学、家谱学,法语是généalogie,原义指关于家族世系、血统关系和重要人物事迹的科学,有助于理解事物的起源及其演变过程。1881年,尼采在《道德系谱学》(ZurGenealogiederMoral)一书中,首先运用系谱学方法分析道德问题,重新估价人的价值,重评价值标准,重建价值关系,注重价值解释标准的判断。在一定条件下,各种价值往往结合在一起,构成尼采的“价值表”。一切有关道德的东西都集中在价值表上。道德是一个价值判断系统,它与人的生存条件密切相关。系谱学方法从严格的道德观察的描述出发,然后对价值进行批判分析,最终达到重估人的价值之目的。
        系谱学在福柯那里,既是他的重要哲学方法,也是其哲学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具体讲来,福柯的系谱学方法包括以下两大步骤或任务:其一是追溯对象的出身(出处),其二是标出对象的发生。
        要实现第一个任务(即追溯对象的出身),首先要破除人们千百年来形成的关于“本质”、“本源”、“同一”的幻想。福柯曾明确谈到,系谱学家的任务就是要摧毁本源及永恒真理的优越地位。系谱学家要揭示的一个秘密就是:“(事物)没有本质,或者它们的本质是用事物的异在形式零碎拼凑起来的。”对于系谱学家来说,不存在什么固定不变的本质、规律和基础,不存在什么形而上学的终极目的。
        与对本质、本源的摒弃相联系,福柯的系谱学放弃对“深层”的探索,将探索的目光转向表层,它寻找事件的细节、微小转换以及细微轮廓的外现。福柯的原话是:“系谱学是灰色的、注意细节的……系谱学要求耐心和对细节的知识,它依赖于广泛的原材料的积累。”
        正是这一点使系谱学与传统解释学区分开来,换句话说,系谱学从根本上颠倒了人们对深层与表层关系的看法,早在《尼采,弗洛伊德,马克思》一文中,福柯就曾谈到系谱学与传统解释学的区别:解释学就像一个发掘者,总是倾向于深入事物,而系谱学就像一种越来越高、越来越向上的总观,它使深层可以越来越清晰地在它面前展开:“深层又重新成为一种绝对和表面性秘密”。系谱学家发现,传统上被认为最深刻与最隐晦的问题,事实上都是最表层的东西。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些问题不重要,而仅仅是说其意义应在表面实践中发现,而不是在神秘的深层中发现。
        福柯的系谱学借此要告诉人们的是,所有所谓“深刻的隐含意义”,“不可达到的真理高度”,“意识的隐晦的内在性质”,都是历史的虚构,都是虚假的。
        由于不存在什么深层的本质、深刻的意义需要解释,因而每个事物(哪怕最表层、微小的事物)都是可以解释的,而且对每一事物都可以有多种解释。但每一个解释毫无疑问都不是必然的、惟一的、绝对正确的,都包含着任意的成分。系谱学就是要记录这些解释而不是惟一解释的历史。
        系谱学通过自己的追溯试图向世人表明:人们今天所接受的一切完美的事物或观念很可能拥有一个很成问题的“祖先”。用福柯的说法就是:系谱学并非是要确立什么不变的基础,而是要打破以前认为是永恒不变的东西,搞乱以前认为是统一的东西”。
        福柯的结论是:“在事物的历史开端被发现的不是它们本源纯粹的同一性,而是相异事物的纷争,是差异(comparity)。”正因如此,福柯的系谱学被称为是一种“用来把握异的方法”。
        “标出对象的发生”是福柯系谱学的第二大步骤或任务。实际上,系谱学打破人们关于对象的纯粹、高尚,“本源”、“本质”、“同一”的幻想,正是为了给对象的“发生”留下空间。而对对象的“发生”的考察又为彻底摧毁人们关于“本源”、“本质”、“同一”的幻想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所谓考察对象的“发生”就是要追溯新元素的出身,考察已结合为新元素的各个组成部分,也就是要“发现所有缠结在对象内的子个体”。这意味着,没有任何对象能是纯粹的本源(起源)、纯粹的开端,每一个对象都将必然是从其他元素遗传下来的元素。系谱学家坚信,无论人们最终选择在哪一点上来考察所给定的元素,人们都应能发现该元素得以源出的更古老的某些元素。不仅如此,一个元素还可以完全被置换,因而就可能被看做是一个不再生存于现在的“过去”(尽管可以在它的某些成分现在仍然是现今元素的部分这一意义上说,这个元素还是在现在)。按照福柯自己的说法,要确定一个对象的出处,就是要追溯那些已被结合而构成对象的外来形式(元素),“以便在难以澄解的网络里,发现对象内相互缠结的所有微妙的、特殊的和近于个别的标志”。在他看来,真正的系谱学家的任务在于叙述某些元素的成分是如何分裂并重新结合起来形成某一新的元素的。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系谱学考察对象的发生,并不是要用所谓普遍规则或规律来解释这样的现象为什么会发生。因为这样做涉及建立因果关系,而这却是福柯努力试图屏弃的。这也就涉及福柯系谱学的核心性的原则———非连续性原则。正是这一原则使福柯的系谱学与传统的历史观分道扬镳。
        与传统历史千方百计寻找历史内在的、固定不变的规律相反,系谱学对历史中的一致性和规律性持坚决的拒斥态度。它明确地告诉人们:这些一致性和规律性完全是虚构,纯粹是假面具。
        与传统历史学家写“超验的历史”不同,系谱学家写实际的(真实的)历史(WirklicheHistorie)。福柯认为“实际的历史”与“传统的历史”的最根本的不同之处在于,实际的历史与一切所谓“恒常不变”的东西无缘。这种“实际的历史”是以拒斥形而上学的“整体”、“同一”、“开端”、“发展”“目的”为指归的,它反对在时间之外作超历史的观察,反对总括历史,反对追溯历史的内在发展,反对历史决定论和历史目的论。它试图将一切置于历史运动之中。也就是说,它视一切都有开始的,因而也就是有结束的。在《纪律与惩罚》一书中,福柯曾经说道:“我很想写肉体完全披着政治外衣的监狱的历史,它把肉体聚集在其封闭的建筑物之中。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对过去感兴趣吗?如果说是指根据现在写过去的历史,回答是否定的;如果说是指写目前的历史,则是肯定的。”这里,作为系谱学家的福柯明确与历史分析中的“现在主义”(presentism)划清了界线,也就是说,他并非像现在主义那样,企图捕捉过去时代的含义与重要性,也并非企图获得关于过去的时代、人或制度的整个图景;更不企盼找到历史运动的基本规律。
        在福柯看来,历史并不存在终极目的,历史并非普遍理性的进步史,也不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绝对观念展开的历史,它是人类从一种统治到另一种统治前进的权力仪式的戏剧,是一部“没完没了重复进行的关于统治的戏剧”。对于系谱学家来说,历史是卑劣恶意的、意向险恶的以及掩盖极为卑劣动机的夸张的故事,换句话说,历史并非真理的崇高发展,也不是自由的具体展开,更不是一曲关于进步的赞歌,而是充满事故、偶然、弥漫现象以及谎言的故事。作为一个运用系谱学进行思维的历史学家,福柯志在驱散人们对统一性、坚实性和连续性的令人鼓舞的幻觉。根据福柯的看法,“历史连续性”概念只是一种人类中心论话语的结果,这种话语将人规定为历史的主体和客体,是人这个历史的主体保证了历史的连续性与同一性。而福柯则告诉我们,人并不是历史的主体,历史并没有主体,既没有个体的主体也没有集体的主体来推动历史的进程。人只是历史的产物,其本身是由话语实践决定的。福柯的结论是:整个西方的历史是偶然的,除了是不同权力/知识的综合外,什么都不是。
        福柯的系谱学试图努力向人们显示:过去是如何与现在不同,他努力拉开过去与现在之间的距离,打破历史学家在过去与现在关系之间所确立的亲密关系。他向人们显示了“过去”本身作为一个本真的差异场所如何被吞并到同一性的领域。他通过证明过去的异在性,通过揭示权力意志是如何为保证同质因素而排斥异质因素,而将现在的绝对合法性相对化或暗中破坏掉。
        与传统历史将焦点集中在所谓“最高尚的时代”、“最高的形式”、“最抽象的观念”、“最纯粹的个体”相反,系谱学的历史要告诉人们的是:既然非连续性是历史的根本特征,那么文化继承就绝不会如人们所想像的那样,是不断积累的获得和时间越发展就越稳固的占有,“而毋宁是裂痕和断裂的汇集,是不同性质之断层的集结”。至于像结构主义那样,梦想把一个既定时期所有的元素都纳入一个模式中(把全然无关的现象组合进一个有意义的模式中,进而从这个模式出发解释这些现象);或像黑格尔主义者那样,把历史的一个或全部系列都展示为某一理念或范式的具体发展的做法都是“超历史的”,是很“滑稽的”。按照福柯的分析,“超历史的观点期望从自身完全封闭的总体性中抽绎出历史”。福柯认为,这样做的结果尽管确保了所谓的“巨大的连续性”,但却失去了真实性和多样性。
        与对传统历史观的拒斥相连,福柯运用系谱学对传统的线性进步观进行了质疑。这种线性进步观的一个重要表征就是,假定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类是不>断进步的,现在比过去好,未来将在更好,人类正一步步走向理想来。依福柯看来,这种进步观其实统思想家杜撰的一个神话。在一次中,他曾明确表示,他对这种进步取怀疑主义的态度,即用怀疑的目视所谓作为进步结果的“我们自我们所是”,特别是“此时此地们”,以便防止人们断定“我们现拥有的东西远比过去要好”。
        进步等于越来越好,这几乎成了不证自明的公设,很少有人对之表示怀疑。福柯便冒了这个大不韪。在《纪律与惩罚》中,他通过讲述监狱的纪律如何扩展到整个社会的故事而解构了这种进步观念,破天荒地向人们表明:进步并不必然是好的,也并不必然等于越来越好。
        简而言之,所谓系谱学其实就是一种将事物“陌生化”的方法。所谓的“陌生化”,就是“将熟悉的弄不熟悉了”,使人们对一直视为当然的东西产生动摇和怀疑。使一直看着熟悉的“过去”看起来“陌生”,在人们过去认为简单的地方发现复杂,在人们过去发现同一的地方,发现差异。
        从思想史上看,这种将事物“复杂化”、“陌生化”的系谱学方法,对于开辟人们的视野,对于促使人们换一个与以往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对于增强人们对差异的敏感性,具有积极的意义。客观上也为一切弱小的、一切一直被忽略不计的或视而不见或熟视无睹的东西,一切被屈辱与被损害的东西,一切受压迫的东西正了名,张了目。
        此外也可以将福柯的系谱学看做是一种新的书写历史的方式。福柯的系谱学对现在与过去的关系作了可以说几乎是全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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