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定惠院寓居作^〔1〕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2〕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3〕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4〕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1〕本篇作于神宗元丰三年,作者因“乌台诗案”下狱,出狱后贬谪黄州。名义上他降职为黄州团练副使,实际上是以犯官的身份由地方监管。他写了这首词。《卜算子》词调,双调,四十四字,上下片各四句,偶句用仄韵。据自题小序,词作于定惠(一作慧)院,这个寺院是他初到黄州借住的地方,故作品大约写在这年的十二月。
        〔2〕“缺月”二句:缺月,不圆的月亮。疏桐,枝叶稀疏的桐树。漏断,指夜深。古代以铜壶滴漏计时,夜深时铜壶中的水快要滴完,声音不易听见,故云漏断。下句言夜深人静,毫无声息。
        〔3〕“谁见”二句:幽人,幽囚的人,也可释为与外界隔绝的幽居的人。飘渺,一作“缥缈”,义同,形容影影绰绰,似有似无。
        〔4〕省:明白、了解。
        
        本篇运用比兴手法,描绘寒夜孤鸿的形象,以孤鸿自拟,抒写自己贬谪后的孤独、寂寞和不同流俗的心情与品格。上片以缺月疏桐、夜深初静,点染冷落清寂的环境气氛;接写独徘徊的幽人,影影绰绰的孤鸿之影。近人唐圭璋《唐宋词简释》说:上片写鸿见人,下片写人见鸿,似鸿似人,亦鸿亦人。下片以鸿寄托自身遭受政治打击的忧愤、孑然无助和无人理解,而又自甘寂寞、不栖寒枝、不同流俗的高洁情怀。宋人黄庭坚《山谷题跋》评本篇“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数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蓼园词选》评:“语语双关,格奇而语隽,斯为超逸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