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律
凡四十字诗,十字一管,即生其意。头边二十字,一管亦 得。六十、七十、百字诗,二十字一管,即生其意。语不用合 帖,须直道天真,宛媚为上。且须识一切题目义最要。立文多 用其意,须令左穿右穴,不可拘检。作语不得辛苦,须整理其 道,格律调其言,言无相妨,以字轻重清浊间之须稳。至如有 轻重者,有轻中重、重中轻,当韵即见。且“庄”字全轻,“霜” 字轻中重,“疮”字重中轻,“床”字全重; 如“清”字全轻 (清), “青”字全浊。诗上句第二字重中轻,不与下句第二字同声为一 管。上去入声一声管。上句平声,下句上去入; 上句上去入, 下句平声。以次平声,以次又上去入; 以次上去入,以次又平 声。如此轮回用之,直至于尾。两头管上去入相近,是诗律 也。(王昌龄《诗格》)
乐章有宫商五音之说,不闻四声。近自周颙、刘绘流出, 宫商畅于诗体,轻重低昂之节,韵合情高,此未损文格。沈休 文酷裁八病,碎用四声,故风雅殆尽。后之才子,天机不高, 为沈生弊法所媚,懵然随流,溺而不返。(皎然 《诗 式》)
元氏曰: 声有五声,角徵宫商羽也。分于文字四声,平上 去入也。宫商为平声,徵为上声,羽为去声,角为入声。故沈 隐侯论云:“欲使宫徵相变,低昂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 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 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 始可言文。”固知调声之义,其为用大矣。
调声之术,其例有三: 一曰换头,二曰护腰,三曰相承。
一、换头者,若兢于《蓬州野望》诗曰:“飘摇宕渠域,旷 望蜀门隈,水共三巴远,山随八阵开。桥形疑汉接,石势似烟 回。欲下他乡泪,猿声几处催。”此篇第一句头两字平,次句头 两字去上入; 次句头两字去上入,次句头两字平; 次句头两字 又平,次句头两字去上入; 次句头两字又去上入,次句头两字 又平: 如此轮转,自初以终篇,名为双换头,是最善也。若不 可得如此,则如篇首第二字是平,下句第二字是用去上入; 次 句第二字又用去上入,次句第二字又用平; 如此轮转终篇,唯 换第二字,其第一字与下句第一字用平不妨,此亦名为换头, 然不及双换; 又不得句头第一字是去上入,次句头用去上入, 则声不调也。可不慎欤!
二、护腰者,腰,谓五字之中第三字也; 护者,上句之腰 不宜与下句之腰同声,然同去上入则不可用,平声无妨也。庾 信诗曰:“谁言气盖代,晨起帐中歌。”“气”是第三字,上句之腰 也;“帐”亦第三字,是下句之腰: 此为不调。宜护其腰,慎勿 如此。
三,相承者,若上句五字之内,去上入字则多,而平声极 少者,则下句用三平承之。用三平之术,向上向下二途,其归 道一也。三平向上承者,如谢康乐诗云:“溪壑敛暝色,云霞收 夕霏。”上句唯有“溪”一字是平,四字是去上入,故下句之上用 “云霞收”三平承之,故曰上承也。三平向下承者,如王中书诗 曰:“待君竟不至,秋雁双双飞。”上句唯有一字是平,四去上 入,故下句末“双双飞”三平承之,故曰三平向下承也。 (遍照金刚 《文镜秘府论》 天卷引元兢 《诗髓脑》)
凡诗有连韵、叠韵、转韵、叠连韵、掷韵、重字韵、同音 韵、交锁韵。
一、连韵者,第五字与第十字同音,故曰连韵。如湘东王 诗曰:“嶰谷管新抽,淇园竹复修,作龙还葛水,为马向并州。” 此上第五字是“抽”,第十字是“修”,此为佳也。
二、叠韵者,诗曰:“看河水漠沥,望野草苍黄; 露停君子 树,霜宿女姓姜。”此为美矣。
三、转韵者,诗曰:“兰生不当门,别是闲田草; 夙被霜露 欺,红荣已先老。谬接瑶花枝,结根君王池; 顾无馨香美,叨 沐清风吹。余芳若可佩,卒岁长相随。”
四、叠连韵者,第四、第五与第九、第十字同韵,故曰叠 连韵。诗曰:“羁客意盘桓,流泪下阑干; 虽对琴觞乐,烦情仍 未欢。”此为丽也。
五、掷韵者,诗云:“不知羞,不敢留。但好去,莫相虑。 孤客惊,百愁生。饭蔬箪食,乐道忘饥,陋巷不疲。”此之谓 也。
六、重字韵者,诗云:“望野草青青,临河水活活; 斜峰缆 舟行,曲浦浮积沫。”此为善也。
七、同音韵者,所谓同音而字别也。诗曰:“今朝是何夕, 良人谁难觌; 中心实怜爱, 夜不安席。”此上第五字还是“席” 音,此无妨也。
八、交锁韵。王昌龄《秋兴》诗云:“日暮此西堂,凉风洗 修木。著书在南窗,门馆常肃肃。苔草弥古亭,视听转幽独。 或问余所营,刈黍就空谷。” (同上书天卷)
古人文章,自应律度,未以音韵为主。自沈约增崇韵学, 其论文则曰:“欲使宫羽相变,低昂殊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 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 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 旨,始可言文。”自后浮切之语,体制渐多,如傍犯、蹉对、假 对、双声、叠韵之类。诗又有正格、偏格,类例极多。故有三 十四格、十九图、四声、八病之类。今略举数事。如徐陵云: “陪游趿娑,聘纤腰于结风; 长乐鸳鸯,奏新声于度曲。”又 云:“厌长乐之疏钟,劳中宫之缓箭。”虽两“长乐”,意义不同, 不为重复,此类为傍犯。如《九歌》:“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 兮椒浆。”当曰“蒸蕙肴”,对“奠桂酒”,今倒用之,谓之蹉对。 如“自朱邪之狼狈,致赤子之流离”,不唯“赤”对“朱”,“邪”对 “子”,兼“狼狈”、“流离”乃兽名对鸟名。又如“厨人具鸡黍,稚 子摘杨梅”、“当时物议朱云小,后代声名白日长”,以“鸡”对 “杨”,以、朱云”对“白日”,如此之类,皆为假对。如“几家村 草里,吹唱隔江闻”,“几家”、“村草”,与“吹唱”、“隔江”,皆双 声。如“月影侵簪冷,江光逼屐清”,“侵簪”、“逼屐”,皆叠韵。 诗第二字侧入,谓之正格,如“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之 类。第二字平入,谓之偏格,如“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之 类。唐名贤辈诗,多用正格。如杜甫律诗,用偏格者十无一 二。(沈括 《梦溪笔谈》 卷一五)
前史称王筠善押强韵,固是诗家要处,然人贪于捉对,用 事者往往多有趁韵之失。退之笔力雄赡,务以词采凭陵一时, 故间亦不免此患。如和席八“绛阙银河晓,东风右掖春”诗,终 篇皆叙西垣事,然其一联云:“傍砌看红药,巡池咏白苹。”事除 柳恽外,别无出处。若是用此,则于前后诗意无相干,且趁 “苹”字韵而已。然则人亦有事非当用,而炉锤驱驾,若出自然 者。杜子美收东京诗,以“樱桃”对“杕杜”。荐樱桃事,初若不 类,及其云:“赏应歌杕杜,归及荐樱桃”,则浑然天成,略不 见牵强之迹。如此乃为工耳。(蔡启 《蔡宽夫诗话》)
古人用韵,如《文选》古诗、杜子美、韩退之、重复押韵 者甚多。……杜子美、韩退之,盖亦效古人之作。子美 《饮中 八仙歌》 押二“船”字、二“眼”字、二“天”字、三“前”字,《园 人送瓜》 诗押二“草”字,《上后园山脚》 押二“梁”字,《北征》 押二“日”字,《夔州咏怀》押二“旋”字,《赠李秘书》押二“虚” 字,《赠李邕》押二“厉”字,《赠汝阳王》押二“陵”字,《喜岑 薛迁官》押二“萍”字。退之《赠张藉》 诗,押二“更”字、二 “狂”字、二“鸣”字、二“光”字,《岳阳楼别窦司直》押二“向” 字,《李花》押二“花”字、《双鸟》押二“州”字、二“头”字、二 “秋”字、二“休”字,《和卢郎中送盘谷子》 押二“行”。 (严有翼 《艺苑雌黄》)
《缃素杂记》云:“世俗相传,古诗不必拘于用韵。余谓不 然。如杜少陵《早发射洪县南途中作》及字韵诗,皆用“缉”字 一韵,未尝用外韵也。及观东坡《与陈季常》汁字韵,一篇诗 而用六韵,殊与老杜异。其他侧韵诗多如此。以其名重当世, 无敢訾议。至荆公,则无是弊矣。其 《得子固书因寄以及字 韵》诗,其一篇中押数韵,亦止用‘缉’字一韵,他皆类此,正 与老杜合。”苕溪渔隐曰: 黄朝英之言非也。老杜侧韵诗,何尝 不用外韵。如 《戏呈元二十一曹长》末字韵,一篇诗而用五 韵; 《南池》谷子韵,一篇诗而用四韵; 《客堂》蜀字韵,一篇 诗而用三韵。此特举其二三耳,其他如此者甚众。今若以一篇 诗偶不用外韵,遂为定格,则老杜何以谓之能兼众体也。黄既 不细考老杜诸诗,又且轻议东坡,尤为可笑。六一居士云:“韩 退之工于用韵,其得韵宽,则波澜横溢,泛入傍韵,乍还乍 离,出入回合,殆不可拘以常格,如 《此日足可惜》 之类是 也; 得韵窄,则不复傍出,而因难以见巧,愈险愈奇,如《病 中赠张十八》之类是也。譬夫善驭良马者,通衢广陌,纵横驰 逐,惟意所之,至于水曲蚁封,疾徐中节,而不蹉跌,乃天下 之至工也。”且退之于用韵,犹能如此,孰谓老杜反不能之,是 又非黄所能知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八)
刘禹锡《嘉话录》云:“作诗押韵,须要有出处。近欲押一 ‘饧’字,六经中无此字,惟《周礼》吹萧处注有此一字,终不 敢押。”余按禹锡 《历阳书事》 诗云:“湖鱼香胜肉,官酒重於 饧。”则何尝按六经所出邪? (葛立方 《韵语阳秋》卷五)
押韵不必有出处,用字不必拘来历。(严羽 《沧浪诗 话·诗法》)
五七言古诗仄韵者,上句末字类用平声,唯杜子美多用 仄。如《玉华宫》、《哀江头》诸作,概亦可见。其音调起伏顿 挫,独为矫健,似别出一格。回视纯用平字者,便觉萎弱无生 气。自后则韩退之,苏子瞻有之,故亦健于诸作。(李东 阳 《怀麓堂诗话》)
夫平仄以成句,抑扬以合调。扬多抑少,则调匀; 抑多扬 少。则调促。若杜常《华清宫》诗:“朝元阁上西风急,都入长 杨作雨声。”上句二入声,抑扬相称,歌则为中和调矣。王昌龄 《长信秋词》:“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上句四入声 相接,抑之太过; 下句一入声,歌则疾徐有节矣。刘禹锡《再 过玄都观》诗:“种桃道士归何处? 前度刘郎今又来。”上句四去 声相接,扬之又扬,歌则太硬; 下句平稳。此一绝二十六字皆 扬,惟“百亩”二字是抑。(谢榛《四溟诗话》卷三)
有清有浊,此天地自然之声也。而唐以后鲜有知之者。不 知轻重清浊之声,且不可以循古之恒裁,而况能尽诗之变体 邪? 今以律之变体言之,如曰:“昔人已乘白云去”,又曰:“北 城击柝复欲罢”,又曰:“七月六日苦炎热”等若干章,此又专在 于轻重清浊之间尔,平仄云乎哉! 由是观之,则唐人之所谓变 体者,乃以变其平仄之声者也,而轻重清浊之间,盖有不可得 而变之矣。(林希恩《诗文浪谈·谈诗》)
凡唐人诗引韵旁出,如“洛阳城里见秋风”、“莺离寒谷正逢 春”之类,必东、冬、真、文次序鳞比,则可无远借者。然盛 唐绝少。(胡应麟《诗薮》外编卷三)
近体诗即不得押古韵,然欲从事古诗,古韵叶自当讲求。 李沧溟云: 古者字少,宁假借必谐声韵,无弗雅者。古字自是 足用,第患不博古耳。今之作者,限於学之所不精,苟而之 俚,或屈於才之所不健,更掉而之险,而雅均病。然险可使 安,俚偏累雅。“聊用布亲串”,孰与“风物自凄紧”?“云霞肃川 涨”,孰与“金壶启夕沦”? 夫韵,歌诗之轮也,失之一字,全 舆有所不行,职此故矣。(胡震亨 《唐音癸签》卷四)
刘勰云:“改韵从调,所以节文辞气”。“两韵辄易,则声韵 微燥; 百句不迁,则唇吻告劳。”七古改韵,宜衷此论为裁。若 五言古,毕竟以不转韵为正。汉魏古诗多不转韵,《十九首》 中亦只两首转韵耳。李青莲五古多转韵,每读至接换处,便觉 体欠郑重。惟杜少陵虽长篇亦不转韵,如《北征》六十五韵, 只一韵到底。一韵五言正体,转韵五言变体也。(同上)
《柏梁》押重韵者,人占一句,故犯重韵以争胜也。《焦仲 卿妻》重韵为多者,长篇叙事,无庸简择,重犯正见滔莽之致 也。此二诗外,有重押者,当属偶误。杜子美《饮中八仙歌》 押二“船”字、二“眠”字、二“天”字、三“前”字,体正类《柏 梁》,故重用韵耳。若韩退之诸诗,以今裁而效往例,屡押重 韵,正如东眉故蹙颦痕,增丑有之,益妍则未也。(同 上)
诗必相韵,故拈险俗生涩之韵及限韵、步韵,可无作也。 (毛先舒 《诗辩坻》 卷三)
诗作七古,宜从唐人诗韵,乃为无弊。五古须论体裁风 雅,宜用先秦韵,汉魏稍密,晋宋渐近于唐韵矣。倘于韵学未 能精,只以唐韵行之为妥。如古诗 《关雎》 首章,《皇皇者 华》 第五章,《天保》 九如两章,汉诗“今日良宴会”、“携手上 河梁”、“骨肉缘枝叶”等篇,亦符唐韵。下此益复可知,无所讥 驳。倘不知古韵离合而妄通之,必为识者所笑。(同上书 卷四)
古歌行押韵,初唐有方,至盛唐便无方。然无方而有方者 也,亦须推按,勿得纵笔以扰乱行阵,为李将军废刁斗也。古 人有变韵不变意,变意不变韵之法。如子美“内府殷红玛瑙 盘,婕妤传诏才人索。盘赐将军拜舞归,轻纨细绮相追飞”, 四句一事,却故将二句属上文韵,变二句属下文韵,此变韵不 变意。“贵戚权门得笔迹,始觉屏障生光辉”,与上“盘赐”二句 意不相属,却联为同韵,此变意不变韵。读之使人惚恍,寻之 丝迹宛然,此亦行文之一奇也。(同上)
《艺苑雌黄》 曰:“古诗押韵,或有语颠倒而理无害者,如 退之以“参差”为‘差参’,以“玲珑”为‘珑玲’是也。”《汉皋诗 话》云:“韩愈、孟郊辈故有‘湖江’、‘白红’、‘慨慷’之句,后人 亦难仿效。”德清胡朏明(渭) 曰:“《汉书·扬雄传·甘泉 赋》:‘和氏珑玲’, 与清、 倾、 、婴, 成为韵。 《文选》左思 《杂诗》:‘岁暮常慨慷’,与霜、明、光、翔、堂为韵。是‘玲 珑’,‘慷慨’,前古已有颠倒押韵者,非创自韩公也。”(顾 嗣立 《寒厅诗话》)
梵偈四五七字为句而无韵,殊不碍读,子瞻杂文多效之。 诗入歌喉,故须有韵,韵乃其末务也。故 《三百篇》 叶者居 多。《菁菁者莪》 篇叶“仪”以就“莪”、“阿”,固可; 叶“莪”、 “阿”以就“仪”,亦无不可,于意无伤故也。诗宗《三百篇》, 自当遵其用韵之法。汉至六朝,此意未失。休文四声韵,小学 家言,本不为诗,诗人亦不遵用。唐玄宗时,孙愐始就陆法言 之《切韵》以为 《唐韵》。肃宗时以此为取士之式,诗从此受 桎梏。元、白作步韵诗,直是葅醢。或曰: 古体可用古韵,唐 体当用 《唐韵》。夫然则唐体别自为诗,不宗《三百》耶? 古 人多有韵,韵又皆叶用,毛晃误以为古人实有是读而作《古 韵》,何异于衮衣玉食之世,论茹毛饮血事耶? (吴乔 《围炉诗话》 卷一)
古人作诗,不惟不拘韵,并不拘四声。宜平,则仄读为 平,宜仄,则平读为仄,观“望”,“忘”二字可见。《三百》 至 晋、宋皆然,故不言声病。休文作四声韵,而声病之说起焉。 可知声病虽王元长等所立,而实因乎沈氏之四声矣。梁武帝不 许四声,诗中高见。(同上)
诗本乐歌,定当有韵,犹今曲之有韵也。今之《曲韵》, “庚”、“青”、“真”、“文”等合用,初无碍乎歌喉。诗已不歌,而 韵部反狭,奉《平水韵》如圣经国律,而置性情之道如弁髦, 事之顾奴失主,莫甚于此! (同上)
《唐韵》视今之《平水韵》,“冬”分“钟”,“支”分“脂”,似乎 狭矣,而有葫芦韵用法、辘轳韵用法、进退韵用法,有嫌韵、 有兼韵、有通用、有转用、有叶用,作者犹得辗转言情,《平 水韵》似宽,而葫芦等诸法俱废,则实狭矣。(同上)
问曰: 二美大呵出韵诗,是否如何? 答曰: 出韵必是起 句,起句可用仄声字,出韵何妨。盖律诗止言四韵,绝句止言 二韵,王子安《滕王阁》诗八句六韵,而序曰“四韵俱成”,以 “渚”与“悠”不在韵教中也。出韵诗虽是晚唐变体,然非晚不及 盛之关系处。如元美兄弟之说,但不出韵,即是盛唐耶? (同上)
唐人有嫌韵,兼韵之法。嫌韵即出韵也。兼韵亦名干韵, 谓兼取通用韵中一二字也。嫌韵与兼韵可通用,不可转用。寒 与删,先得相兼,以其通用故也。而转用之真、文、元则不 可。(同上)
唐人排律有兼韵者,东兼冬,庚兼青是也。叶,即协也。 不用如字之声者谓之转,转一二字而不全部通转者谓之叶。通 用乃刘渊并韵已前之法,会世所刻《平水韵》犹仍其名。 (同上)
子美《饮中八仙歌》押二“船”字、二“眠”字、二“天”字、 三“前”字,说者谓此篇是八段,不妨重押。《学林新编》云: “观诗题,则是一歌也。通篇在‘船’字中押,不移别韵,则非 分八段。”盖子美诗重韵者不少,因历举诸篇以及《十九首》、 曹子建、谢康乐、陆士衡、阮嗣宗、江文通、王仲宣重韵之 句,以见古有此体,子美因之。其言甚辨。余谓古人重诗而轻 韵,故《十九首》以下多有重韵之诗; 后人重韵而轻诗,见重 押者骇为异物耳。施愚山谓步韵者是做韵,非做诗。余谓自唐 以来,以意凑韵,重韵轻诗者,皆是做韵。(同上)
唐律多有失衔者,以重解数故也。今人不知何故亦失衔。 失衔句读去有从高坠下的气势,方妙。(徐增 《而庵诗 话》)
古诗及歌行换韵者,必须韵意不双转。自 《三百篇》以至 庾、鲍七言,皆不待钩锁,自然蝉连不绝。此法可通于时文, 使股法相承,股中换气。近有顾梦麟者,作《诗经塾讲》,以 转韵立界限,划断意旨。劣经生桎梏古人,可恶孰甚焉! 晋 《清商》《三洲》 曲及唐人所作,有长篇拆开可作数绝句者,皆虫相续成一青蛇之陋习也。 (王夫之《薑斋诗话》卷 二)
《乐记》云:“凡音之起,从人心生也。”固当以穆耳协心为 音律之准。“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之说,不可恃为典要。 “昔闻洞庭水”,“闻”、“庭”二字俱平,正尔振起。若“今上岳阳 楼”,易第三字为平声,云“今上巴陵楼”,则语蹇而戾于听 矣。“八月湖水平”,“月”、“水”二字皆仄,自可; 若“涵虚混太 清”易作“混虚涵太清”,为泥磬土鼓而已。又如“太清上初 日”,音律自可; 若云“太清初上日”,以求合于粘,则情文索 然,不复能成佳句。又如杨用修警句云:“谁起东山谢安石,为 君谈笑净烽烟?”若谓“安”字失粘,更云“谁起东山谢太傅”,拖 沓便不成响。足见凡言法者,皆非法也。释氏有言:“法尚应 舍,何况非法?”艺文家知此,思过半矣。(同上)
作诗亦须识字。如“思”、“应”、“教”、“令”、“吹”、“烧”之 类,有平仄二声,音别则义亦异。若粘与押韵,于此鹘突,则 荒谬止堪嗤笑。唐人不寻出处,不夸字学,而犯此者百无一 二。宋人以博核见长,偏于此多误。杜陵以酂侯“酂”字作“才 何切”,平声粘,缘《史》、《汉》注自有两说,非不识字也; 至廉颇音“婆”,相如音“湘”,则考据精切矣。(同上)
问: 七古换韵法?
阮亭答: 此法起于陈隋,初唐四杰辈沿之,盛唐王右丞、 高常侍、李东川尚然,李、杜始大变其格。大约首尾腰腹,须 铢两匀称,勿头重脚轻,脚重头轻,乃善。
历友答: 初唐或用八句一换韵,或用四句一换韵,然四句 换韵其正也。此自从《三百篇》来,亦非始于唐人。若一韵到 底,则盛唐以后骎多矣。四句换韵,更以四平、四仄相间为 正。平韵换平,仄韵换仄,必不叶也。
萧亭答: 或八句一韵,或四句一韵,或两句一韵,必多寡 匀停,平仄递用,方为得体。亦有平仍换平、仄仍换仄者,古 人实不尽拘。亦有通篇一韵,末二句独换一韵者,虽是古法, 宋人尤多。(郎廷槐《师友诗传录》)
问: 五古亦可换韵否?如何换韵,其法何如?
阮亭答: 五言古亦可换韵,如古《西洲曲》之类。唐李太 白颇有之。
历友答: 五古换韵,《十九首》中已有,然四句一换韵 者,当以 《西洲曲》为宗。此曲系梁祖萧衍所作,而《诗归》 误入晋无名氏,不知何据也。
萧亭答: 《十九首》“行行重行行”、“冉冉生孤竹”、“生年不 满百”皆换韵。魏文帝《杂诗》“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曹 子建“去去勿复道,沉忧令人老”,皆末二句换韵,不胜屈指。 一韵气虽矫健,换韵意方委曲。有转句即换者,有承句方换 者,水到渠成,无定法也。要之,用过韵不宜重用,嫌韵不宜 联用也。(同上)
五言换韵,如“折梅下西洲”一篇,可以为法。李太白最长 于此。七古则初唐王、杨、卢、骆是一体,杜子美又是一体。 若仿“初唐体”,则用排偶律句不妨也 (刘大勤 《师友诗传 续录》 述王士禛语)
问:“萧亭先生曰:‘所云以音节为顿挫者,此为第三第五等 句而言耳。盖字有抑有扬,如平声为扬,入声为抑,去声为 扬,上声为抑。凡单句住脚字,必错综用之,方有音节。如以 入声为韵,第三句或用平声,第五句或用上声,第七句或用去 声。大约用平声者多,然亦不可泥,须相其音节变换用之。但 不可于入声韵单句中,再用入声字住脚耳。’此说足尽音节顿挫 之旨否?”答:“此说是也。然其义不尽于此,此亦其一端耳。且 此语专为七言古诗而发,当取唐杜、岑、韩三家,宋欧、苏、 黄、陆四家七古诸大家,日吟讽之,自得其解。” (同上)
大历以前,用险韵者不过数字而止,韩、孟联句始滥觞 矣。如皮袭美 《新秋书怀寄鲁望三十韵》用三爻,《江南书情 二十韵》 用十五咸,鲁望皆步韵和之。元微之《江边四十韵》 亦用三爻,《店卧三十韵》 用九佳,白乐天《和令狐公二十二 韵》用十四盐,柳柳州《述旧感时》诗用六麻增至八十韵,愈 出愈奇,始觉髯苏“叉尖”二字,未足多也。(宋长白 《柳 亭诗话》 卷三○)
五古,汉魏无转韵者,至晋以后渐多,唐时五古长篇,大 都转韵矣。惟杜甫五古,终集无转韵者。毕竟以不转韵者为 得。韩愈亦然。如杜《北征》等篇,若一转韵,首尾便觉索然 无味。且转韵便似另为一首,而气不属矣。五言乐府,或数句 一转韵,或四句一转韵,此又不可泥。乐府被管弦,自有音 节,于转韵见宛转相生层次之妙。若写怀投赠之作,自宜一 韵,方见首尾联属。宋人五古不转韵者多,为得之。七古终篇 一韵,唐初绝少,盛唐间有之,杜则十有二三,韩则十居八 九。逮于宋,七古不转韵者益多。初唐四句一转韵,转必蝉联 双承而下,此犹是古乐府体,何景明称其音节可歌,此言得之 而实非。……七古之难,难尤在转韵也。若终篇一韵,全在笔 力能举之,藏直叙于纵横中,既不患错乱,又不觉其平芜,似 较转韵差易。韩之才无所不可,而为此者,避虚而走实,任力 而不任巧,实启其易也。至如杜之《哀王孙》,终篇一韵,变 化波澜,层层掉换,竟似逐段换韵者,七古能事,至斯已极, 非学者所易步趋耳。……大约七古转韵,多寡长短,须行所不 得不行,转所不得不转,方是匠心经营处。(叶燮《原 诗》外篇下)
唐人以韵字之少者,与他部合之为通用。“咍”当与“佳” 通,以隔一部,故遂与“灰”通,以致字声乱极。(纳兰性 德《通志堂集》卷一八《渌水亭杂识四》)
换韵,老杜甚少,往往一韵到底。太白则多,句数必匀, 匀则不缓不迫,读之流利。元、白歌行、或一韵即换,未免气 促,今读熟不觉耳。(方世举《兰丛诗话》)
通只五古耳,七古不通。昔在京言之,馆阁诸君问所依 据,余举杜以例其余。遍寻杜集,果然惟《忆昔》七古二首中 通一二字,或偶误耳。七古之通自东坡始,人利其宽而托钜公 以自便耳。昌黎五古通韵有泛滥常格之外者,欧阳子不求其故 而臆说之, 不可为读书法也。 余考得《史记·龟䇲传》:“乃刑 白雉,乃与骊羊”一段,凡二十六韵,杂用东、江、阳、庚、 青、元、寒、先、真诸部,此韩之所本也。(同上)
歌行转韵者,可以杂入律句,借转韵以运动之,纯绵裹 针、软中自有力也。一韵到底者,必须铿金锵石,一片宫商, 稍混律句,便成弱调也。不转韵者,李、杜十之一二 (李如 《粉图山水歌》,杜如《哀王孙》、《瘦马行》 类),韩昌黎十之 八九。后欧、苏诸公,皆以韩为宗。(沈德潜 《说诗晬 语》卷上)
七字每平仄相间。 而义山《韩碑》一篇中,“封狼生䝙䝙生 貔”,七字平也;“帝得圣相相曰度”,七字仄也。气盛,则言之 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同上)
转韵初无定式,或二语一转,或四语一转,或连转几韵, 或一韵叠下几语。大约前则舒徐,后则一滚而出,欲急其节拍 以为乱也。此亦天机自到,人工不能勉强。(同上)
诗中韵脚,如大厦之有柱石,此处不牢,倾折立见。故有 看去极平,而断难更移者,安稳故也。安稳者,牢之谓也。杜 诗:“悬崖置屋牢。”可悟韵脚之法。(同上书卷下)
律诗起句,可不用韵,故宋人以来,有入别韵者。然必于 通韵中借入,如冬韵诗起句入东,支韵诗起句入微,豪韵诗起 句入萧、肴是也。若庚、青韵诗,起句入真、文、寒、删,先 韵诗,起句入覃、盐、咸,乱杂不可为训。(同上)
转韵最难。音节之间,有一定当转入某韵而不可强者。若 五古,汉魏无转韵之体、至唐渐多,而杜浣花、韩昌黎竟亦不 然,究属老手。乐府宜被管弦,或数句或四句一转,始觉宛转 有效。若七古则一韵为难,苟非笔力扛鼎,无不失之板腐。要 其波澜层叠,变幻纵横,通篇一韵,俨若跌换,亦惟杜、韩二 公能之。(薛雪 《一瓢诗话》)
魏晋以前诗,句法浑沦,读之几忘其有韵,至颜、谢韵脚琤琤。 太白使韵如转丸, 变易不常。 杜五言彻首尾一韵, 韵皆 平正(惟“迥眺积水外,始知众星干”,“干”字险,余皆浑浑无 奇。) 及观退之用韵,或转或不转,并神施鬼设,极搏攫之 奇。此固为大才,亦诗逊李,杜专门,未免造作耳。(乔 亿 《剑溪说诗》 又编)
转韵无定句,或意转、气转、调转,而韵转亦随之。 (同上)
若限韵为诗,古人谓之赋韵,亦曰成韵。如曹景宗之 “竞”、“病”二字,及《容斋续笔》所称《后主文集》内之得某 某几字,凡数十篇,是也。(汪师韩《诗学纂闻》)
律诗不出韵,古诗可用通韵,一定之理也。近乃有上江诗 人作《诗话》,谓五古可通,七古不可通。其说尊杜,谓杜诗 七古通韵者仅数处,必是传写之讹。以余考之,殊不其然。杜 诗七古如《王宰画山水图歌》,中段用东韵,而中有“云气随飞 龙”句; 又《君不见简苏徯》用东韵,而有“一斛旧水藏蛟龙” 句; 《岁暮行》亦东韵,而云“今年米贱大伤农”,又云“割慈忍 爱还租庸”,龙、农、庸三字皆冬韵也。《醉为马坠》一篇及 《暮秋枉裴道州手札》之前半,又《久雨期王将军不至》之前 半,俱屋,沃通用。而《久雨》 诗又有云:“人生会面难再 得”,得在职韵,本不通而叶用也。又如《陪王侍御登东山最 高顶》 中用肿韵,而云:“四坐宾客色不动”,乃董韵也。《古柏 行》末段用送韵,而云“万牛回首邱山重”,又云“古来才大难 为用”,重、用俱宋韵也。《病后过王倚饮》用霰韵,而云“多 病沉年苦无健”,乃愿韵也。若夫《悲陈陶》用纸韵,而末云 “日夜更望官军至”,乃寘韵。《寄狄明府》用荠韵; 而中云“太 后当朝多巧计”,乃霁韵,是又上、去两声通转矣。盖韵虽可 通,亦不可杂,凡唐人诗皆然,岂独杜诗? 亦不独七言为然 矣。今谓杜诗七古无通者,杜集具在,岂皆错误耶? 且当时 李、杜并名,李诗通韵者多矣; 后人并称杜、韩,韩诗亦有之 矣。况七言不始于唐,自汉魏以来有之。汉魏之七言,其用韵 与五言同也。何为少陵有心立异乎? (同上)
窃观古人之作,其长篇一韵到底者,多不通韵; 而转韵之 诗,乃有通韵者。盖转韵用字少,故反不拘; 不转韵者用字 多、故因难见巧。由是推之,如江、佳、文、咸等窄韵不肯 通、其东、冬、鱼、虞、删、先、庚、青等宽韵,则常通。又 如阳韵无通,而有江、庚韵内数字可通; 尤韵无通,而有鱼、 虞韵内数字可通,亦此意也。然此亦文人之见,若论其理,但 要下字确不可易; 苟确矣,虽通何碍? 若其勉率支凑,虽不出 韵何取? 即如青莲 《灞陵行》之结处用庚韵,而云“黄鹂愁绝 不忍听”,听在青韵; 昌黎《记梦》之起处用元韵,而云“百二 十刻须臾间”,间在删韵。设欲改去“听”字、“间”字,却用何字 耶? (同上)
鲍明远《梅花落》一篇,前云:“中庭杂树多,偏为梅咨 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以上麻韵也; 后云“露中 能作实,摇荡春花媚春日。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花无霜 质”,以上质韵也。霜中露中,一气转韵。求之前人,若汉铙 歌《战城南》一章云:“梁筑室,何以南? 何以北? 禾黍不种君 何食? 愿为忠臣,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 出攻,暮不夜归。”“以”得“字叶上“北”、“食”而“思”字却从转 韵。后则太白 《扶风高士歌》云:“脱吾帽,向君笑。饮君酒, 为君吟。张良末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我心”,亦其体也。 (同上)
七言古诗转韵,汉张平子《思元赋》系词,其肇端矣。转 韵之首句,古无不用韵者。唯江总持诗,有“云聚怀清四望台”韵之首句, 古无不用韵者。 唯江总持诗, 有“云聚怀清四望台”( 《宛转台》)、“来时向月别姮娥”( 《新入姬人应令》) 两句无韵, 此在唐以前者。 唐七古以少陵为宗, 少陵集中惟“先生有道出羲皇”(《醉时歌》)、“或从十五北防河”(《兵车行》)、“君不见东吴顾文学”( 《醉歌行》)、“先帝侍女八千人”( 《舞剑器行》)、“杖兮杖兮, 尔之生也甚正直”(《桃竹杖行》)、“忆昔霓旌 下南苑”(《哀江头》),此六处转句无韵。其他名人集中,偶一 有之。如太白之“匈奴以杀戮为耕作”(《战城南》),乔知之之 “南山羃羃兔丝花”(《古意和李侍郎》) ……等是也,然一篇中 只偶一句耳。今人有至连转皆出韵者,竟与四言五言一例,音 节乘舛甚矣。(同上)
律诗亦有通韵,自唐已然,而在东、冬、鱼、虞为尤多。 如明皇 《饯王晙巡边》 长律乃鱼韵,次联用“符”字,十联用 “敷”字, 符、 敷皆虞韵也。 苏《出塞》五律乃微韵, 次联用 “麾”字,则支韵也。杜陵《寄贾严两阁老五十韵》乃先韵,末 句用“骞”字,则元韵也; 又《崔氏玉山草堂》七律乃真韵,三 联用“芹”字,则文韵也。刘长卿《登思禅寺》五律乃东韵,三 联用“松”字,则冬韵也。戴叔伦《江乡故人集客舍》五律乃冬 韵,三联用“虫”字,则东韵也。闾邱晓 《夜渡淮》五律乃覃 韵,次联用“帆”字,则成韵也。魏兼恕《送张兵曹》五律乃东 韵,首联用“农”字,则冬韵也。宋若昭 《麟德殿》 长律乃东 韵, 四联用“浓”字, 五联用“宗”字, 浓、 宗皆冬韵也。 耿 《紫芝观》 五律乃冬韵,首联用“风”字,则东韵也。释澹交 《望樊川》五律乃冬韵,首联用“中”字,则东韵也。……唐律 第一句多用通韵字,盖此句原不在四韵之数,谓之“孤雁入 群”; 然不可通者,亦不用也。(同上)
字有平仄异义而入诗不异者, 《池北偶谈》尝论之, 而有所未尽, 今推广之。 如: 离别之离 (去声)、 急难之难 (平声。 杜诗:“何时救急难。”高适诗:“贤兄救急难”)、 中酒之中、中兴之中 (平仄互用)、 上应之应 (平声。 杜诗“朗官列宿应”)、 判舍之判 (平声。 杜诗:“相留可判年。”又有“纵饮久判人共弃”、“先判一饮醉如泥”, 仍作平声)、 望 (平声)、 忘 (去声)、 那 (平声。 那能、 那得之类)、 但 (平声。 杜诗:“穷愁但有骨”。陆天随诗:“但和大小包”)、 祗 (多祗同音。 见《论语疏》, 本无仄音)、 只 (平声。 杜审言诗:“只应伴月归)、 相(入声。 杜诗“恰似春风相欺得。”白诗:“如何不相离”)、 重 (再也, 去声)、 予 (我也, 上声)、 十 (平声。音“旬”, 见白诗)、 琵 (入声。 白诗)、 司勋、 司马之司 (入声。 白诗)、 请(平声。 白诗:“请钱不早朝”)、扇 (平声)、 膏 (去声。 白诗:“仁风扇道路, 阴雨膏闾阎”)、 蒲 (入声。 白诗:“燕姬酌蒲桃”)、 量 (平声。 白诗“三年随例未量移”)、 些 (平、 去二声。 《楚词》)、 底( 《颜氏家训》 云:“何物为底物。”平仄两用)、 分 (去声。 刘梦得诗:“停杯处分不须吹”)、 挑 (上声。王建诗:“每日临行空挑战”。 罗虬诗:“不应琴里挑文君”)、 长(去声。 段成式诗:“玳牛独驾长担车”)、 才 (去声。 独孤及诗:“徒言汉水才容舠”)、 亲 (去声。 卢纶诗:“人主人臣是亲家”)、厮 (唐人作平声, 五代作入声。 陶谷诗:“尖担帽子卑凡厮”)、 粗 (上声。 苏诗古、 律俱有)、 左元仿之仿 (平声。 苏诗)、 司马相如之如 (上声。 苏诗)、 连 (上声。 陆放翁诗:“拭盘堆连展”)、 蝗 (去声。 放翁诗:“烧灰除菜蝗”)、 檠 (平仄两用)。 其他双声叠韵之字, 如张王、 苍茫、 莽苍、昽昽(俱应平而仄)、 漫汗、 么麽、嫖姚《俱应仄而平), 杂见唐宋人诗。至若打头风、 屋打头之打 (音顶), 不必作顶字也; 争如、 争得、 争奈之争, 音从, 上声, 不必作怎字也。 此又习焉不察者也。 (同上)
五律句中,于平仄仄平用占之外,一三字虽不拘、然必须 音韵合调,使呼应惬顺。苦于不拘平仄字,随笔填凑成句,句 虽无病,调则有病,宜平而仄,宜仄而平,诵之自不合调矣。 (冒春荣 《葚原诗说) 卷一)
汉魏诗不忌重韵,……至唐始严重韵。而卢照邻《长安古 意》重“相”字; 李白 《襄阳歌》重“杯”字,《庐山谣》重“长” 字; 杜甫《牵牛织女》诗重“中”字,《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三 “卒”字,《八哀诗》“张九龄”一首重“省”字、重“境”字,《园人 送瓜》重“草”字,《寄狄明府》重“济”字,《饮中八仙歌》用三 “前”、“二“船”、“二“眠”、二“天”; 韩愈《此日足可惜》 诗重 “光”、“鸣”、“更”、“城”、“狂”、“江”字。宋人疑古无重韵,遂分 杜公《饮中八仙》为八章,非也。(同上书卷四)
音节一道,难以言传,有略可浅为指示者,亦得因类悟 入。如杜律“群山万壑赴荆门”,使用“千山万壑”,便不入调, 此轻重清浊法也。又如龙标绝句“不斩楼兰更不还”,俗本作 “终不还”,便属钝句,此平仄一定法也。又如杜五言“曲留明 怨惜,梦尽失欢娱”,“怨惜”换作“怨恨”,不稳叶,此仄声中分 辨法也。(李重华 《贞一斋诗说》)
匠门业师问余: 唐人作诗何取于双声叠韵,能指出妙处 否?余曰:“以某所见,叠韵如两玉相扣,取其铿锵; 双声如贯 珠相联,取其宛转。” (同上)
朱竹垞《与查德尹书》,述李天生之说,谓唐人七律,凡 同纽之字,皆不连押; 杜陵于一三五七句,上去入亦必相间用 之,故于诗律尤细云云。予按之亦不尽合,然其言极有理。盖 所谓律者,如乐之有律吕,词曲之有宫谱,不可紊也。而此中 又自有斟酌。盖同纽之字,及双声叠韵之字,出句皆不宜相 犯,以疑于平仄两用韵也; 若对句则既属用韵,可改者改之, 不可改者,究以语之工拙为主,不可顾此失彼也。至上去入相 间,尤不必拘; 与其相间而音仍属同部,不如连用而异部也。 (李慈铭 《越缦堂诗话》卷中)
五言平仄换韵者,李、杜皆少。杜《石壕吏》平仄三换, 音节入化,犹谓是乐府体。至《送重表侄王冰评事使南海》一 首,大气盘折,中间陡换,使读者不觉神乎技矣。(胡寿 芝 《东目馆诗见》卷四)
凡诗不限韵者,行韵在我,须择其字音洪亮者,如一东、 五微、十一真、十二文、十三元、十四寒、一先、二萧、三 肴、四豪、五歌、六麻、七阳、八庚是也。然韵佳而其中之字 又不可不辨。岑参《和贾舍人早朝诗》雄丽高华,人犹病其 韵,以寒、阑、干、难皆败兴字也。(马鲁《南苑一知集 卷一《论诗》)
借韵指五七言近体诗首句借用旁韵(大抵平韵诗多借用仄 声字) 而言,故亦称旁韵。《四溟诗话》有孤雁出群体,即系 指此。按《沧浪诗话》亦有借韵体,原注云:“如押七之韵可借 八微或十二齐。”此当是通韵而非借韵。《诗韵》有古韵通转之 说、例如一东,古通冬、江是也。(胡才甫 《诗体释 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