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微风吹散了她的金发
〔意大利〕 彼特拉克
那时候,微风吹散了她的金发,
发卷如云,在她的头顶飘动,
虽看不见那双无比明丽的眼睛,
那里却射出了奇异动人的光华。
她的面庞上漾起慈霭的彩霞,
不知道爱慕是真是假,但我觉得,
我心中萌动着易燃的爱情之火,
顷刻燃烧,会有什么奇迹爆发?
她的步履轻盈,她的姿态优美,
很像飘飘欲仙的天使,她的声音
像仙乐一般优雅,委婉,清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天庭的精灵,
光芒四射的骄阳;即使这美瞬息即逝,
它射出的金箭已给我留下难愈的伤痕。
(李国庆 王兴仁 译)
前一首诗(《歌集》第六十一首)写诗人的爱情萌发,起于一个初次相识的女子。这女子具有无法抗拒的魅力,诗人“一和她目光相遇”,便象中了魔法一样,立刻有一种被征服、被俘虏的感觉,完全陷于“束手就擒”、不能自制的境地。但是诗人对他心目中的这个爱情偶像的形象,并未作出具体的描绘,诗人将这方面的内容写进另外一些诗篇,《诗集》中这第九十首便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篇。
在这首爱情诗中,诗人心目中的爱情偶像劳拉所具有的外在美质,有着比较集中、也比较全面的精心描绘。劳拉的形象,包括她的容貌、体态、风姿、声音,无一不因为深深打动诗人而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诗人的彩笔之下,这是一首可以吟咏的歌颂美女的诗,也是一幅可以观赏的描绘美女的画,诗画交融,浑然一体。
面对心目中的爱情偶像“她”,诗人似乎顿时失去了一切时空感觉,没有具体的时间背景,也没有特定的环境,这一切都好象失去存在的理由和意义,宛如一个人物特写镜头,占据诗人全部感觉屏幕的只有一个女子的美丽形象:她的一头金发,梳成缕缕发卷,微风将它们吹散,在头上轻柔飘动。她的一双明眸,虽然因为她的纤手遮掩(见《歌集》第七十二首的诗句:轻柔的面纱笼罩着你的佼容,/你的纤手又常把双眼遮掩”),看不清楚,但是从那里射出奇异动人的目光,却令诗人感到心房的颤动。诗人眼帘中的映象,由一头金发、一双明眸扩展到整个面庞,它像一面清波流动的明镜,见到诗人便泛起一层红晕,有如“漾起慈霭的彩霞”,诗人拿不定这彩霞流露的爱意是真是假,但它却在诗人心中立刻燃起“爱情之火”,甚至不能控制自我,不能预料自己“会有什么奇迹爆发”。诗人由金发、明眸、面庞,进而放眼整个体态和风姿:她款款移动脚步,步履是那样轻盈有致;她缓缓而行,身姿是那婀娜优美,活现在诗人眼前的无异于一个飘飘欲仙的天使。诗人唯恐有所遗漏,在完成这幅画像的时候,没有忘记添上一笔,让人们倾听一下“她的声音”,这声音“优雅,委婉,清脆”,仿佛天外传来的阵阵“仙乐”,动人心弦,久听不厌。
面对这样一个美丽超群、魅力无穷的女子,诗人怎能不五体投地,“束手就擒”! 怎样来表达这种火一般的仰慕爱恋之情呢?诗人搜遍了诗的语言宝库,找到了最不寻常的比喻:她是来自“天府的精灵”,世上的女子不能和她相比:她是“火芒四射的骄阳”,地上的火种不能和它比拟。最后一句:“它射出的金箭已给我留下难忘的伤痕”,重复了诗人既“痛苦”又“甜蜜”的爱情体验,又回归到《歌集》第六十一首的母题。
这首爱情诗在描绘人物形象、抒发感情方面,有很多引人注意之处。诗人写女子的美丽采取白描手法,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直写女子的头发、眼睛、面庞、步履、身姿、声音,除了必要的比喻外,没有任何环境的映衬和景物的拱托,这不但起到突出人物形象本身的作用,也收到落笔简洁明快的效果。这首诗最富于艺术表现力的地方,是在动态中表现人物形体美的特征。诗中的“她”,不论容貌、体态、风姿、声音,都是在活动中展现的;她的发卷如云的一头金发固然好看,但是被“微风吹散,在头上轻拂“飘动”,就更加悦目。她的一双眼睛如果不是从中“射出了奇异动人的光华”,就无从感到它“无比明丽”的特点。她的面庞只是在“漾起慈霭的彩霞”,才显出其佼美生动,并引起诗人“不知道爱慕是真是假”的困惑。她的步履、姿态、声音本身就具有动性,就是一种历时过程,因而表现尽管不够具体,而留给读者的仍然是生动的印象。特别是富于动感的形象比喻,如“像飘飘欲仙的天使”,“像仙乐一般”,更增强了人物的生动性。诗中“她”的形象不是一幅呆板的静态的画像,而是一组充满生气、富于动感的电影镜头。
诗人描绘女子声容动貌的迷人魅力,主旨在于表达诗人对这个超群出众的美女的仰慕爱恋的感情。诗人描绘女子形体美的迷人魅力在先,抒发诗人对女子仰慕爱恋之情在后,这种艺术构思和结构安排,符合感情的发展逻辑,使诗人的爱情萌发有了客观的诱因和基础,因而增强了真实合理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