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不等于历史,但却反映着历史的影子。从 有关东夷的传说中,我们亦可窥见东夷古老居民 历史文化之一斑。
        “夷”在许多场合与“中国”相对。上古时期, “中国”指中原地区,周边的少数民族有时称“夷”、 “夷狄”或“四夷”。“夷”有时特指东方的古老居民, 《礼记·曲礼下》说:“其在东夷、北狄、西戎、南蛮, 虽大曰子。”《礼记·王制》也说:“中国戎夷五方之 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 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 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 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中国、夷、蛮、戎、狄,皆 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
        从上述《礼记》的记载看,东方夷人可能有的 还较为落后,某些方面可能比中原地区要原始得 多。然而,从总体上看,东夷的文化并不一定落后。 据说,太昊部落是东方土著居民中较早兴起的一 个部落。太昊是这个部落的首领。著名考古学家王 献唐在所著《炎黄氏族文化考》中认为,太昊与伏 羲氏是一个人,称他为太昊,就好像称他为太皇、 太雄、太羲一样,“太”即“泰”字,犹言他有泰山之 尊。而伏羲氏则是传说中的著名人物,据说他曾驯 养百兽,与构木为巢的有巢氏,钻燧取火的燧人 氏,尝百草、播五谷的神农氏,同为中华民族传说 中的古老祖先。
        少昊更是传说中东夷族的著名首领。《帝王世 纪》说他:“邑于穷桑,以登帝位,都曲阜。”因而曲 阜一带被称为“少昊之墟”。春秋时期的郯国据说 是少昊之后,《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了郯国国君 的回忆,他说:“我高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适至, 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 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 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鸠氏,司 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 事也。五鸠,鸠氏者也。五雉为工正,利器用,正度 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 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 事,则不能故也。”少昊族“以鸟名官”,郯君所说当 反映了少昊氏族的真实情况。在东夷的居地出土 的一些器物上常见有鸟的造形,这与他们对于鸟 的崇拜有密切的关系。其中谈到的五鸟、五鸠、五 雉、九扈共计二十四种鸟,现在学者多认为代表了 少昊部落中各个氏族的图腾,并与其部落、胞族、 氏族的社会组织相对应。
        郯君所说还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重要发展。东 晋的杜预解释《左传》上述记载时说:“凤鸟知天 时,故以名历正之官。……玄鸟,燕也。以春分来, 秋分去。……伯赵,伯劳也。以夏至呜,冬至止。青 鸟,鸧也。 以立春鸣,立夏止。 ……丹鸟,��雉 也。以立秋来,立冬去,入大水为蜃。”并说后四鸟 “皆历正之属官”。其中涉及到了现今农历二十四 节气中的八个,四季、二十四节气的雏形已大体具 备。另外,九扈之鸟负责“教民事”,是九种农官。这 说明当时人们初步掌握了农业与历法节气的关 系,农业生产有了相当的发展。不仅如此,作为五 工正的五雉,应是管理手工业的职官,他们“利器 用,正度量”,对于手工产品质量的提高极为有利。 农业手工业的发展,使上层建筑也有了相应的变 化,因而出现了治理民众的五鸠之官。可见,当时 的社会组织形式已脱离了氏族部落的简单阶段。
        少昊时期是东夷历史上的辉煌时期,少昊以 后,蚩尤也是东夷人的首领。据传,蚩尤曾与炎帝 的一支共工氏进行大战。《逸周书·尝麦》上记载 说:“蚩尤乃逐帝,战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共工 氏的九块地盘全部为蚩尤夺去。后来,共工向占据 中原的黄帝求援,于是蚩尤又与黄帝大战。《世本 ·作篇》《山海经·大荒北经》都提到“蚩尤作兵”, “兵”就是武器,蚩尤制造兵器可能就是为了攻伐 黄帝。开始时,蚩尤势力极盛,虽然后来终于被黄 帝所败,但蚩尤的声威犹存,以致于黄帝得胜后仍 然不得不“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这从一个侧面 反映出当时东夷文化的巨大发展。
        舜是传说时代的人物,他也是东夷族的一个 首领。《孟子·离娄篇》说他“生于诸冯,卒于鸣条, 东夷之人也。”《史记·五帝本纪》说他“耕于历山, 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诸冯在今诸城, 历山在今济南,雷泽在今兖州,寿丘在今曲阜,都 在山东境内。关于舜的传说后代保留下来许多。据 说,舜时制陶技术有了很大进步,《考工记》就说 “有虞氏尚陶”,有虞氏即是舜。《淮南子·修务训》 上说:“舜作室,筑墙茨,辟地树谷,令民去岩穴,各 有家室。”舜时期人们可能已经进入了定居农业时 代,还出现了个体家庭。
        伯夷也是东夷人,据说他是舜的臣。史书说他 掌火,焚烧山林,开垦荒地,有的说他帮助舜掌管 畜牧,还有的说他发明了掘井。据传,后来因他帮 助禹治水有功,还被推举为禹的继承人。
        后羿是夏代东夷族的首领。后羿又称为夷羿, 据说他善射,因而有不少关于他的神话传说,如 “羿去九日”,射杂猛兽长蛇,为民除害等。《左传》 襄公四年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迁于穷 石,因夏民而代夏政。”故后羿又称为“有穷氏。”
        有关东方夷人的传说还有很多,以上所举仅 仅是其中较为著名的人物。从这些传说中,我们看 出商朝以前东夷人的文化发展水平也是较高的。 继夏而兴的商朝也起自东方,因而关于其始祖契 出生的传说中,也与东夷所崇拜的鸟发生了联系, 如《诗经·商颂·玄鸟》即说“天命玄鸟,降而生 商”。《史记·殷本纪》也说契是其母吞玄鸟之卵而 生。商朝建立以后,与东方的联系仍十分密切,如 奄(今山东曲阜)还曾是商人的都城。
        需要说明的是,东夷并非局限于今山东地区, “东夷”为一泛称,其分布地区虽在东方,但范围相 当广阔,只是今山东地区可能是夷人的活动中心, 在与中原地区的斗争融合中,居住在这里的夷人 可能起到了主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