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君”和“克蛇”都是乌龟的别称。前者见于宋人陈元靓的《绮谈市语·水族门》,后者见于吴汉痴的《切口大词典·星相类》。市语也好,切口也好,都属隐语。从这两个隐语,我们能够看出乌龟由褒入贬的民风演变。
        《绮谈市语》收集的都是宋代以前的隐语。“先知君”深深的烙上了占卜的印记,褒义色彩十分浓烈。中古之前,乌龟同“龙、凤、麟”一起成为人们崇尚的“四灵”。春秋战国开始,龟甲用来卜问年成丰歉,战争胜负,天气阴晴等等。占卜时,先把乌龟的甲壳刮光,在甲壳中间钻一个小孔,放在火上炙烤,当龟甲发出“卜”的爆裂声之后,占卜者就根据龟甲上或横或纵的裂纹,解释凶吉。“卜”字既是象形,甲骨文的“卜”字就是龟甲上的小孔和纵横裂纹的形状;“卜”字又是拟声,它的读音就摹拟了龟甲炙烤时的爆裂声。司马迁《史记·龟策列传》:“南方老人用龟支床足,行二十余岁,老人死,移床,龟尚生不死。”此后,世人一直盛赞乌龟长寿,能行气导引,延缓人的衰老。三国时代,曹操有诗“神龟虽寿”(《步出厦门行》第四章),南北朝的庾信喜用乌龟支床,唐朝有诗人名陆龟蒙,歌唱家名李龟年。苏东坡喜欢戴用龟壳制成的帽子,南宋后期的陆游自号龟堂,也喜欢戴龟帽。看来,宋代乌龟仍颇受人尊敬。
        那么什么时候人们对乌龟由褒入贬了呢?在元末明初,有两个文人都写到了乌龟,一褒一贬,乌龟坏却名声的转折点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是施耐庵,他在《水浒》第四十回写宋江收了四条好汉,其中之一名“九尾龟陶宗旺”。施为陶宗旺取雅号作“九尾龟”,持的是赞赏态度。另一个是陶宗仪,他的《南村辍耕录》中有两句嘲弄故家大姓的诗:“宅眷皆为撑目兔,舍人总作缩头龟。”相传兔子望月即可怀孕,“撑目兔”是说那家的妇女行为不检,不夫而孕;“缩头龟”则讥刺那家的男人无能,无法管束宅眷的外遇。
        施和陶都是由元入明的人,陶宗仪曾在洪武年间做过官,卒年晚于施耐庵。因此,可以推断乌龟出臭名气当在明朝初年。
        《切口大词典》是集明清两朝各类隐语之大成的词典,在“星相类”一栏云:“克蛇,龟也。”至于乌龟为什么叫“克蛇”,乌龟同蛇有什么深仇大恨而要“克蛇”,编者没有解释。
        原来,自明代开始,民间传说龟蛇之间发生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恩怨怨的纠葛。这里只能述个梗概:龟夫妻因身披硬壳难以繁殖后代。雌龟为了借种生子而勾搭雄蛇。一天雄龟回来,发觉洞府内雄蛇正与自己老婆做爱,就在洞穴周围浇上龟尿,让雄蛇沾上尿液腐烂见骨。结果雌龟把雄蛇驮出了洞府,自此雄龟发誓雪耻。结局有多种传说,有说雄龟和雄蛇在山顶相遇雄蛇缠住雄龟,从山顶上滚下山去,雄龟安然无恙,包在外面的蛇身摔成了四五截;有说雄龟将腹甲横折,能自动开合,把雄蛇活活夹死。反正,乌龟从此得了“克蛇龟”的别称。
        对于“克蛇龟”,早在清代,方旭的《虫苍》一书就有记载,认为只是乌龟中的一种。尽管民间传说并不科学,然而它却有足够的力量影响民风民俗。因为这个故事,乌龟有了“克蛇龟”的别名,衍化出了切口“克蛇”。因为这个故事,地球上最古老的被我祖先作为图腾的乌龟不再为人崇尚,成了妻妾红杏出墙的代名词,真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