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演义

2025-02-01 可可诗词网-通俗小说 https://www.kekeshici.com

        题“玉山杜纲草亭氏编次”。作者杜纲(约1740—1800),字振三, 江苏昆山人。六十四卷,乾隆癸丑年 (1793)原刊本,卷首有 “乾隆 五十八年岁在癸丑端阳日愚弟许宝善撰”叙、“北史演义凡例”二十条。 有像赞十六幅。
        
        北魏宣武帝时,高肇当国,献女以固宠,是为高妃。于皇后因皇嗣未生,将 胡仙真纳之后宫,拜为充华。于皇后旋即得子。高妃恐其宠衰,暗中害死于后 母子,得立为后。朝廷旧制,太子立,必杀其母,以防日后乱政,故众妃皆焚 香祝天,愿生诸王公主,欲自全性命。独胡妃愿得生子为太子,身死无憾。后 果生子,帝感而改易旧制,赦胡妃之死。宣武帝崩,太子立,高后遣人谋杀胡 妃,以绝后患,胡妃因避入东宫。高阳、清河二王奉遗诏辅政,杀高肇,高后 为尼。尊胡妃为太后,临朝听政,事皆中理,唯信崇佛法,国用日虚,又颇事 妆饰,数出游幸,见清河王元怿貌美,迫而淫之。孝明帝年方十一。与元义、刘 腾议,断太后临朝之路,执清河王杀之,还政于帝。然帝日夜为乐,政事一无 所理,元、刘秉政,贪爱财宝,逐启六镇之乱。帝颇悔从前所为,复请太后临 朝,诛元义等。
        怀朔白道村高欢,其祖曾官治书御史,黜为怀朔镇戍卒,其父浮荡过日,家 业渐废。欢生二月,母病卒,依身姊夫尉家,日渐长大,游猎为生,益习骑射。 代父往平城应役。适富户娄内干女昭君往平城,偶见高欢执刀侍立,私相倾慕, 是故有议亲者,昭君皆不愿。遣侍婢兰春通意高欢前来求娶,欢因贫故,不敢, 昭君乃私赠金宝为纳聘之资,又修书赠钗以明己心,欢遂告父母遣媒一求,内 干叱而绝之。昭君不乐,内干欲夺女志,设计请高欢到家教习子弟弓箭,半夜 遣奴杀之,不意为欢发觉,将奴杀死,持剑危坐以待天明。内干自知理亏,只 得将女嫁之。昭君贤惠,教高欢广结四方贤豪,司马子如、刘贵、贾显智、孙 腾等,皆与欢深相结纳。时值拔陵军从白道村经过,高欢乃聚集庄兵,结垒立 砦以自保,贼兵闻名,不敢相犯。
        北秀容酋帅尔朱荣,士马精强,粮储广存,四方才勇之士,相率来投。闻 高欢之贤,以书相招,而欢未识荣之为人,且闻命遽往,恐为所轻,遂不去。后 为杜洛周相逼,卒投荣。荣见其精神憔悴,殊失所望。及高欢剪伏劣马,又言 天子弱, 太后淫乱, 嬖孽专权, 宜乘时奋发, 以成霸业, 大得荣心。 时孝明 帝年已十八,惑于群小,太后恣行淫乱,为其所窥,乃密诏尔朱荣入诛宵小。胡 太后恐,鸩死孝明帝,以公主为太子,立之。尔朱荣至,执太后并幼主沉之河, 又将朝臣二千余人,尽皆杀死。诸将皆劝荣乘此称帝,独司马子如以为不可,荣 乃奉长乐王入宫,是为孝庄帝,立其女娟娟为后,尔朱荣擒灭葛荣,赦其将宇 文泰,署为统军。因平贼功,宇文泰迁征西将军,此其得关中之本。高欢迁晋 州刺史。尔朱荣欲聘欢女为世子妇,昭君以为尔朱作事凶暴,遂婉言回绝,荣 不疑而重任之。
        孝庄外受权臣之制,而尔朱后性烈如火,又极嫉妒,帝复为后所制,展动 亦不自由。及尔朱荣入朝,帝手刃之。尔朱荣死,尔朱兆入京,迁帝驾归北。高 欢闻之,欲截救之,忽于恒山遇女王桐花,结为夫妇。恒山夫人归,与昭君甚 是相得。高欢见人心归附,乃以除尔朱之虐为名,举兵建义于信都,立渤海太 守元朗为帝。及大败尔朱氏,高欢又于田舍间迎平阳王元修为帝,是为孝武帝。 高欢北取晋阳,恒山夫人生擒孝庄尔朱后以归,欢见而悦其美貌,私逼成婚。孝 武帝闻而恶之,欲与斛斯椿密谋除欢,遣王思政奉诏往说关西贺拔岳。时宇文 泰为行台左丞,有文武才,特为岳所器重。王思政见岳、泰二人,出帝密诏付 之,岳誓必死以报,孝武帝访魇魅之术以害高欢,术破,高欢遂专行之,不复 禀命于帝。贺拔岳受帝命图高欢,而惧高欢之强,乃遣宇文泰往贺尔朱后之生 子,以窥动止。高欢见泰形貌非凡,欲留之晋阳,以免后患,泰伺机潜逃得脱。 贺拔岳屯兵平凉,招抚边郡诸部落,兵势日强。高欢患之,遣使说侯莫陈悦斩 岳,岳众乃举宇文泰为主,以讨平之,泰遂据有关中险固之地。孝武帝惧高欢 相图,纳王思政言,迁驾长安以依宇文泰。高欢入洛阳,立清和王世子善见为 帝。于是魏判为二,河以西曰西魏,河以东曰东魏。
        驸马郑严祖为高家游骑拿获,囚在营中。世子高澄见其女郑娥艳丽,恋之, 然惧父威严,不敢启。郑驸马畏祸,献郑娥于高欢,欢封为楚国夫人,宠爱无 比。高澄不能舍,乃买通侍婢,通焉。高欢班师,悉澄通郑娥事,杖澄一百,欲 置之死。澄恐,求救于司马子如。子如以事关重大,遂改口词,曲全高氏骨 肉。
        西魏宇文泰挟天子以令天下,孝武帝徒拥虚位。因帝纳从妹平原公主为妃, 泰遂杀之,又弑孝武,立南阳王宝炬为帝。而东魏高澄掌刑赏,廷臣莫敢与抗, 待有功之臣,亦严切绳之。然己复纵淫无度,人不能堪。其时东西屡屡交战,互 有胜负。高欢兵攻玉璧,韦孝宽守五十余日,不下。高欢智力俱困,因而疾发, 卒。侯景叛,高澄用慕容绍宗败之,侯景遂投南梁。高澄当国,倨慢顿甚,至 骂帝为“狗脚朕”,旋为膳奴兰京所杀。其弟高洋秘其丧,俟大权在握,即受禅 为齐宣文帝。宇文泰闻之,兴兵东讨,无功。西魏文帝卒,泰奉太子登基,旋 又废之。及宇文泰卒,宇文护掌朝,奉其子觉为帝,是为北周。高洋自登帝位 之后,沉缅无度,用刑残忍,杀尽诸元。后高洋死,太子殷继位,又为常山王 高演所纂。西魏宇文护专权,连弑二主,武帝宇文邕含忍久之,卒手歼宇文护。 归政之后,亲揽万几,与民休息,而齐后主淫乱已极。自号“无忧天子”,卒为 周武帝所灭。周武帝节己爱民,亲贤远佞,殷殷求治。惜太子不肖,王轨捋帝 须曰: “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及武帝卒,宣帝即位,诛王轨,重蹈齐 帝覆辙,大权旁落外氏杨坚之手。杨坚卒代周,并陈皆灭之,是为隋文帝。自 晋代以来,南北分裂,东西割据垂三百年,至此天下始成一统。
        自罗贯中《三国志演义》问世以来,历史演义小说蔚为大观,基本构成了 上起天地开辟,下至明代开国的讲史小说的大系统。其间唯南北朝一百多年的 历史还没有被写成演义。其中原因,除南北朝的历史极为纷乱,其书词丰而义 晦,事繁少条理,难以驾驭之外,其时南北分裂,驰骋纵横北方的英雄豪杰多 为少数民族,民族偏见或许也是小说家之所以不肯一试的原因。
        直到杜纲出来,宗乎正史,旁及群书,搜罗纂集,连络分明,先后完成了 《北史演义》和《南史演义》,方才填补了历史演义系列中的空白,尤其是《北 史演义》,作者以其善于剪裁布局和想像虚构的艺术匠心,真切生动地写出了百 年间祸乱相寻,变故百出的历史,塑造了一批有鲜明个性的人物,特别是其中 叱咤风云的少数民族的政治家军事家的英雄形象,为历史演义的人物画廊,增 添了新的光彩。
        《北史演义》的成功,不是靠排比史料,而是靠对历史的重新构建取得的, 小说寻得了一个贯串全书的主旋律——对于 “英雄美人”的颂美和讴歌,从而 找到了一个正确处理史的因素和人的因素的联结点。从美学意义上讲,“英雄美 人”和 “才子佳人”型小说,有某种相似之处: 男女双方都是 “外美” 的貌与 “内美”的才的完美的结合。不同的是,从男性方面看,一者为武士豪杰,突出 的是武勇韬略,一者为文人学士,突出的是博学多才; 从女性方面看,一者强 调的是慧眼识英雄,一者强调的是爱才惜才。才子佳人与英雄美人的配合,都 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前者呈阴柔之美,后者呈阳刚之美。从历史渊源看,“英雄 美人”模式的产生比“才子佳人”要早,远古神话中的后羿嫦娥,《史记》中的 项羽虞姬,都是英雄美人的组合。《三国演义》中的吕布貂婵,也是极出色的笔 墨,可惜貂婵本无爱布之心,只不过是充当了政治斗争的自觉工具而已。《三 国》、《水浒》 中,往往把英雄与女性对立起来,这既是伦理观上的局限,也反 映了审美观的相对薄弱。
        《北史演义》则超越前人,在英雄美人的组合模式上取得了突破。杜纲以自 己的历史观、美学观把北朝历史处理为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而英雄之中的大 英雄,就是小说中如众星拱月的高欢;同时,又以高欢为中心,塑造了娄昭君、 胡桐花、尔朱娟娟、蠕蠕公主以及郑娥等绝代佳人的形象与之匹配,英雄美人, 融合辉映,相得益彰,形成了贯串全书的昂扬向上的主旋律。
        从全书的总体结构看,第一回就登场的胡仙真,是“自古败亡之端。未有 不从朝廷无道始也”的注脚,而对于小说所要着力刻画的正面女性娄昭君来说, 又起到一个蓄势与反衬的作用。胡仙真容色美丽,绝妙文墨,深明大义,多才 有智; 她的悲剧不表现为一般的天理与人欲的冲突,而表现为作为一个执政者 个人的情欲与国家社稷安危的严重矛盾。她忘掉了自己的行为所可能造成的恶 劣后果,个性的过于膨胀,终于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
        《北史演义》第四卷,在方始叙及胡太后临朝听政时,就开始了高欢与娄昭 君的故事。《北史·后妃传》载娄昭君嫁高欢极为简略:“少明悟,强族多聘之, 并不肯行。及见神武城上执役,惊曰:此真吾夫也! 乃使婢通意,又数致私财, 使以聘己。父母不得已而许焉。”杜纲据此四五十字,敷衍出两卷多一波三折的 文字,显出充分的艺术才能。娄昭君为富户之女,备受宠爱,一旦见城上执刀 侍立之人,叹为当世豪杰,私相倾慕,拟以身许,她说: “我岂不知女子终身, 不可自主;但所归非人,一生埋没,故誓嫁一豪杰之士,以称吾怀。”这种超乎 常情的大胆举动,连高欢也难以理解,只好以 “贫富相悬”为辞拒之,此为一 顿。昭君知其为贫故,便赠以私财为纳聘之资。高欢此时“龙潜蠖伏,辱在泥 涂,茫茫四海,无一知己。昭君一弱女子,能识之风尘之中,一见愿以身事,其 知己之感为何如! 况赠以金,使之纳聘,尤见钟情,岂能漠然置之?但儿女私 情,难以告知父母,故此迟迟”,此为又一顿。昭君不见高家求亲,又差侍婢来 催,高父责欢“独不念父母年老,靠汝一身成立,何不自爱若此!”高欢不敢再 说,此为又一顿。昭君不得已,亲自修书赠钗以明己志,高父乃遣媒求之,娄 父叱而绝之,此为又一顿。昭君料难隐瞒,直言告父曰:“前见高氏子,实一未 发达的英雄,现在蛟龙失水,他日勋名莫及。若嫁此人,终身有托,故舍经从 权,遣婢通信,实出女儿之意。”娄父欲夺女志,设计请高欢来家教习子弟弓箭, 半夜遣奴杀之,反被高欢觉察,乃责娄父曰:“令爱别选高门,于我何涉,乃必 杀一无辜之人以绝令爱之意,是何道理?”情辞慷慨,意气激昂,此为又一顿。 娄父自知理亏,昭君宁一物不要,孑身往嫁高欢,其后娄父母怜女贫苦,遣人 去请,高欢不至,只得亲至其家接女归宁。《北史》中“父母不得已而许焉”八 个字,演义出如许花团锦簇的文字,令人叹为观止。杜纲不惜浓墨重彩细写高 欢与昭君的结合,无非是为了强调一点: 即二人完美的结合,奠定了高欢一生 事业的基础。这不仅表现在昭君入门后,亲操井臼,不以富贵骄人,并教高欢 广结四方豪杰上面,而且贯串于昭君终生的言行之中。在落魄的时候,她与高 欢患难相随,困苦历尽,如高欢为杜洛周所逼,连夜逃至野寺,昭君亲燃马矢, 作饼与高欢充饥;高欢为前锋,将行,昭君劝勉曰:“大丈夫公而忘私,努力王 事可也,奚以家为?”昭君生子,左右请追告高欢,昭君以为欢统大军,不得以 己故轻离军幕,不听。在高欢一朝得志以后,昭君又极 “高明严断,雅遵俭 约”,绝不以私乱公。要之,高欢事业的成功,赖昭君之力非小,这与胡仙真之 美貌多情同政治角色的悲剧冲突,形成鲜明的对照。
        小说在以正笔写昭君的美而贤的形象的同时,又以夭矫多姿的奇笔,先后 描写了胡桐花、尔朱娟娟、蠕蠕公主等美人,写出了她们对于高欢这一英雄的 认同,既从不同侧面映衬了高欢的气度和性格,概括了高欢事业的全过程,又 借助于诸美人之间的复杂感情纠葛,烘托昭君的深明大度,“宽厚不妒”,写诸 美人,亦所以写昭君也。这就将小说开端所确立的“英雄美人”的格局,从总 体上构成完美的形象体系。
        小说对于高欢好色的放纵恣肆,固然有贬抑、批评的一面,但更主要的是 为了烘托他的豪迈不羁的英雄气概,更何况高欢的 “儿女情长,莫非英雄作 用”。第三十一卷 “六浑演武服娄昭”,写高欢扶立孝武帝,大权在握,其心已 足,而斛斯椿心怀反复,日夕劝帝除之,高欢当此时,只得 “外耽声色,以愚 众人耳目”。娄昭初见高欢“在在珠围翠绕,夺目移情”,深为其不务远图为虑, 不意时交五鼓,高欢已至西郊教场演兵,军容之壮,令娄昭见之悚然。高欢这 才道出真情:“吾之耽于娱乐者,欲使上不我忌,庶各相安无事;奈何上之逼我 太甚乎?”这就十分得宜地将高欢之善识机变,驾驭英豪同恣意声色、穷极奢靡 两个方面结合起来,从而完成了这一叱咤风云的英雄形象的塑造。
        “英雄美人”的组合,随着高氏政权的更迭和北齐国运的隆替而逐渐改变其 内部的比重,呈现出一种衰变的趋势。高欢的继承者,在恣意声色一点上,不 让于高欢,而英雄之气,却每下愈况。高澄自幼聪明俊秀,颇识事机,年十七 即入邺辅政,后视事尚书省,决当皆允,用法严峻,内外震肃,这些都可看出 高澄的英雄作用。高澄于声色之好亦如乃父,奈处处受严父之制,身心不得自 由。小说借郑娥之事,淋漓尽致地刻画高氏父子的矛盾,以及高澄扭曲的心理 状态。郑娥是驸马郑严祖之女,随父因罪系狱,高澄巡营见其艳色,甚爱怜,然 惧父威严,终不敢启禀。郑驸马畏祸,献郑娥于高欢,高澄大失所望,然仍不 死心。三十五卷写赏梅一段,极有情致:
        
        一日,郑夫人在宫无事,忽有宫女报道:“今岁冬暖,宫墙外 梅花盛开,高下如雪,微风一过,香气熏人。”娥素性爱梅,闻之大喜, 遂引宫女五六人,步出飞仙院外,那知梅花开处,去此尚远,因问梅 花何在,宫女指道: “就在前面翠微亭外,夫人要看,须到亭上观望。” 娥见宫院深沉,绝无人迹,信步走至亭上,果见四面皆梅,花光如玉, 不觉大悦。忽闻画角之声,起自林中,嘹亮可听,因问何人花下吹角。 有婢庆云者,为知院宫女,性颇伶俐,走出一望,回言世子在花下吹 角。娥道: “既是世子,莫去惊动,悄悄看一回罢。” 那知世子花下早 已窥见亭上有人,料必郑娥看梅,遂放下画角,上亭相见。郑娥见过, 忙欲退避。世子觉其欲避,便道:“请夫人自在观梅。”走下亭去了。郑 娥命庆云问道: “方才所吹画角,是何宫调,声甚激越?”世子道:“是 落梅腔也。若夫人爱听,再吹一曲何如?”于是世子复坐树旁石上,吹 弄画角,夫人凭栏而听,觉其声如怨如慕,忽触思乡之念,呆立不动。 俄而大王来到,世子仓皇走出。王见世子曰:“尔不在宫中,来此何干?” 世子曰: “儿闻梅花盛开,特来一看。” 王叱退之。郑娥见王来,移步 相接。王曰: “卿何在此?” 对曰: “妾闻此处梅花遍放,故走来一玩。 适世子在梅下吹角,暂立听之。” 王见其直言无讳,转不为异。
        
        如果说高澄对郑娥还有相当的真情,而这种真情,因了他所处的境况尚有若干 美的成分的话,那么,当他一旦大权在掌,就假公济私,纳罪人伊琳之女而赦 其罪,淫逼大臣高仲密之妻而逼其反,已失其英雄之气,后卒死于膳奴之手,远 不能与高欢相比矣。
        高洋慑于长兄高澄之势,深自晦匿,示若无能。洋为其夫人李氏营服玩,澄 辄夺取之,洋笑曰: “此物犹应可求,兄何容吝惜。”及闻高澄为人所杀,高洋 临事不乱,英彩焕发,言词敏决,于高澄政令有不便者,变改易之,由是中外 悦服。又逼魏帝禅位,建立北齐,耻先人之屈事蠕蠕,大克之。宇文泰闻高洋 新立来犯,高洋亲冒矢石,屡次克敌,四夷钦服,人呼之为“英雄天子”。但不 久就渐以功业自矜,嗜酒淫佚,肆行狂暴。大约由于长期的性压抑,养成了高 洋性变态的施虐狂: 尝纳娼妇薛氏,又无故斩其首,藏之于怀,集群臣于东山 宴饮,忽探出其首,投于地上,支解其尸,弄其髀骨为琵琶,旋对之流涕曰: “佳人难再得。”载尸以出,披发号哭而随之。又迫淫高澄之遗孀,至欲犯其庶 母尔朱娟娟,逼得尔朱自缢死。高洋一生,虽有美人相伴,然绝无丝毫真情可 言,纯为一兽性之人。
        后主高纬,承世祖之余,以为帝王当然,后宫宝衣玉食,一裙之费,值至 万匹。好自弹琵琶,以为《无忧之曲》,近侍和之以百数,民间谓之 “无忧天 子”。得美人冯小怜,妖艳动人,后主坐则同席,出则并马,誓愿生死一处。高 纬对冯小怜之真情,似为澄、洋辈所不及,然又以美色误国,酿成悲剧。周师 之取平阳,后主方与淑妃猎于天池,告急者数至,后主不省,及暮,平阳已陷。 后主将还,淑妃止之曰: “大家勿去,请更杀一围。”后乘周师还,作地道欲复 平阳,城陷十余步,齐兵乘势欲入,后主敕且止,召淑妃观之;她方对镜妆点, 不即至,城中以木柜塞之,兵不得入。后两军对阵,后主与淑妃并骑观战,齐 师小却,淑妃恐,曰:“军败矣。”后主心怯,即以淑妃北走,师大溃。齐亡,后 主既已为虏,尚求冯淑妃,周武帝曰:“朕视天下如敝屣,一女子岂为公惜。”仍 以赐之。后主惑于美色,可谓至死不悟。总之,由 “英雄美人” 组合双方的逐 渐衰变,清晰地勾勒出创业与守成的转化,在女色的纠葛中,一步步写出了北 齐的败亡史。
        在叙写高欢的主要敌手宇文泰时,小说又有意识地对比了二者在行事方面 的不同: “泰性节俭,不纳歌姬舞女,不治府第园囿,省民财,惜民力,故士人 感德,能转弱为强。”与高欢之恣意声色,离宫别馆,到处建造,形成强烈的反 差。宇文泰固为英雄豪杰,但关于他的故事,由于缺乏 “美人”的组合,人物 形象就远不及高欢那样光彩照人、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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