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节舞蹈场面中,对称应该完全让位于自然〔常态〕。下面这个例子——尽管不大成功,还是可以帮助说清我的想法。
        假设有一批宁芙仙子突然发现一群年轻的法冯,于是她们惊慌地连忙逃走。法冯在满心高兴的驱使下,飞速追赶着她们,有时法冯也停步下来,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这时宁芙们不再奔跑,战战兢兢地窥视法冯,想看透他们的心思,并努力设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可靠的避难所,以便躲过面临的危险。但是,法冯们终于追上了宁芙,她们竭力挣扎、抵抗,直到最后十分巧妙地从他们的手中逃脱。
        这就是一个我所说的“情节性场面”,在其中舞蹈应该用感人的、有激情的语言来说话,而对称性的、冷冰冰的花样,只会妨碍这个场面的自然和逼真,只会削弱它的表现力,使人感到乏味。我认为,在这种场面中,应该表现出一种表面上似乎杂乱,实质上并非无章的状态,而编导的艺术只能在给自然锦上添花的条件下才应该出现。
        ………
        全人类的激情全都是一样的,而随着每一个人的敏感性程度的不同,他的激情也有所不同。激情对有些人的作用要强烈一些,对另外一些人的作用较弱一些; 流露激情的力度和速度也是因人而异的。如果同意这个道理(自然界每时每刻都在向我们提供这个方面的证据),那么,我们就应该把舞姿设计得多样化一些,使脸部表情带有多种多样的细致变化,——这样做,各个登场人物的表演也就不会彼此雷同了。(第一封信)
        一个编得好的舞剧,应当就是一幅活的画卷,它能表现出某个民族的激情、性格、风俗、礼仪和生活特色。因此,不论是哪一种体裁的舞剧,它都应该是哑剧,并且通过[演员的]眼神同观众的心灵交谈; 如果舞剧失去了表情,如果其中没有鲜明的图画、强烈的情景,它就会仅仅是平淡无力的、单调的演出场面。舞剧艺术这种创作形式受不了平庸：犹如绘画一样,它要求完美,要做到这一点比较困难,因为它的目的是确切地模仿自然; 然而最困难的 (如果不说是完全不可能)还是抓住那种特殊的迷人的真实性,这种真实性会不由自主地引起观众的幻觉,转瞬之间把观众带进这么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场面;——如果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艺术所模仿的那种事件,就必定产生这种心情。为了不夸大或者缩小努力模仿的对象,需要具备何等的感觉啊! 过于美化范本,同丑化范本是同样有害的: 二者将在同样的程度上妨碍相似,——前者会把自然捧过了头,而后者又会贬低了美。
        ………
        ……舞蹈包含有成为所有语言中最为雄辩的一种语言的一切必要条件。但只知道它的字母表,是远远不能用这种语言说话的。如果是一个富有才华的人,他就会把这些字母排列一番,构成各种单词,再把这些单词连贯成一个整体——于是,舞蹈不再是哑巴无声的了,它将会成为既有表情,又有强烈感情的语言,舞剧也就可以同优秀的话剧(作品)一样分享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在比较不崇高的体裁中,则是引人入胜、娱人眼目、消愁解闷)的荣誉了。这样,经过感情的装饰,在天才的支配之下,舞蹈最终必将有权赢得诗和绘画在欧洲各地早就享受的那种声誉和赞扬。(第二封信)
        
        在这里我用“行动”一词,指的不是舞蹈的那个力学方面(在其中舞蹈被归结为仅仅是动作本身,舞蹈演员克服着各种各样的技术难点,鼓足自己的全部力量,努力跳得更高,或者描绘他根本没有的某种疯狂的心情)。
        “行动”一词,用在舞蹈上,是指以手势和面部表情的真实动作为媒介,把自己的感情和情欲传达给观众的心灵。因此,行动不是别的,正是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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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势——这是一支发自心灵的利箭; 它会立刻发生作用,并且直接命中目标,但它必须是名符其实的利箭。
        在掌握了我们的艺术的基本原则之后,我们就会开始跟随我们心灵的动作,心灵永远也不会把能够生动地感受的人引入迷途。即使是这时它向你的心灵提示某一个手势,这个手势也一定是既真实又画面准确,而它的行动是毫无差错的。激情是迫使整个机械开动起来的弹簧,它不管激情产生的动作是怎么个样子,这些动作不可能不是富有表情的。由此可以作出清楚的结论: 在情节舞蹈中干巴巴的学校规则应该消失,让位于自然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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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说的手势是指由脸孔的真实、多样的表演加强了的手臂的富有表情的动作。熟练的舞蹈家的手臂应该非常富有表现力,如果他的脸孔没有表演,如果脸上看不出把激情铭刻在人的前额的种种变化,如果眼睛不能表现他心灵中的活动,舞蹈演员就会变得不自然,他的表演就会变得机械,由于完全缺乏真实和逼真,只会引起人们的气愤。
        ………
        舞蹈演员本来应该象话剧演员那样,努力描绘和感觉,因为他们都抱有同一个目的。如果他们不为自己的角色所激动,不浸透这个角色的真正性格,那么,他们就不能指望取得成功和获得嘉许。他们应该运用幻想的力量来征服观众,迫使观众体验到那些他们自己也受到鼓舞的感情。作为伟大表演家的特征,构成一切美的艺术的那种情感的真实性,可以比喻为一种类似电荷的东西,这种急速传递的火花能在一刹那间就点燃观众的想象,打动他们的心灵,具有威力地把他们的心灵向情感敞开。
        演员真实地传达出来的痛苦喊声也好,充满真实性的哑剧行动的身体动作也好,都同样负有打动我们心灵的使命; 前者通过听觉到达心灵,而后者则通过视觉。这二者都能产生同样强烈的印象,如果由哑剧描绘出来的形象,象用言语来表达的形象一样地生动、热烈,能同样地打动我们的话。
        没有表情地朗诵美丽的诗句,或者机械地完成美丽的舞步,都是不可能达到类似的印象的。必须让心灵、脸孔、手势、舞姿——一切都在这里构成一个匀称的整体,用既有力又真实的语言来说话。……
        ………
        也许,您会说话剧演员比舞蹈演员有优越的条件,他拥有
        台词,即朗诵的力量和表现力。但是,难道舞蹈演员没有手势、舞姿和音乐吗?音乐,不是也应该把它看成是一种特别的语言,也是舞蹈演员的合乎逻辑的动作的解释者吗? (第十封信)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