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以人体姿态、表情、造型而特别是动作过程为手段,以表现人们主观情感为特性。舞蹈以身体动作过程来展示心灵、表达情感,一方面源自日常生活中情感动作、体貌姿态的表情语言的集中、发展;另一方面则又来自对培育身体力量和精神品质的操演锻炼动作的概括、提炼。这两者从不同方面都规定了舞蹈动作所具有的高度概括、宽泛的表现性质。因为,一方面,正如音乐中的表情一样,作为日常表情语言的人体动作姿态所传达出来的情感是类型性、概括性的 (如悲、喜、爱慕等等);另一方面,正如体操杂技一样,身体锻炼动作中所显示出来的精神素质也是高度类型化、概括化了的(如机智、勇敢等等),它们都鲜明然而却概括地展开着作为主体的人所拥有的潜在的巨大精神能力和情感体验。而并不是十分具体地再现出在某个特定个别场合、情境下的具有确凿认识内容的情感、心灵。这样,就从本质上规定了舞蹈艺术的美学特性: 主要不是人物行为的复写,而是人物内心的表露,不是去再现事情,而是去表现性格,不是模拟,而是比拟。要求用精粹提炼了的、程式化了的舞蹈语言,通过着重表达人们的内心情感活动变化来反映现实。如同音调的强弱高低一样,动作的多样不同的幅度、力度、角度就可以表现出多样不同的情感、性格和形象。几句话可以交代说明的精神状态、情感体验,用舞蹈则可以把它抒写得细致深入淋漓尽致。所以,舞蹈中一切摹拟性、再现性的描写叙述的因素 (如虚拟的各种生活动作、情节、事件、图景) 都应该绝对服从于这种表情因素。复杂曲折的情节,繁细准确的图景,因受着人体形式本身的限制,就远非舞蹈所能摹拟复写,
        所以以传递经验认识现实的古代模拟式的舞蹈走向戏剧,而操练式的舞蹈才成为今天的舞蹈。至于直接摹写生活情节、场景的舞蹈所以仍然在民间广泛存在,则是因为人们对某项事物、情节(主要是劳动)有在情感上加以反复品味、认识的需要。专业舞蹈永远要在其中吸取养分、原料,应该从现代人们生活的动作姿态中,从民间朴素简单的舞蹈中,加工提炼概括集中出各种舞蹈词汇,同时改造、革新旧的词汇程式,通过比喻、象征、夸张、形式感的舞蹈文法的运用和创造,来更自由地、宽广地表达出今天我们这个时代阶级的情感内容以反映社会生活。
        舞蹈使人的心理表现与生理运动、美感愉悦与快感享受紧密联系,经由人们内在的身心呼应和模仿,这门艺术便具有生动活跃的传染效果。群众舞蹈将是共产主义社会中极有前途的艺术部门。
        如上所述,作为表现艺术,舞蹈与音乐建筑一样,其内容具有宽泛性、多义性(音乐这一特色最突出) 。但同时,与用抽象的音调、线条作艺术手段的音乐、建筑不同,舞蹈通由人体形象便使其内容自然地更带有限定性、模拟性,而具有一定的造型的再现性质与认识作用,使人联想及各种有关的具体内容。舞蹈是表现艺术中最接近于再现艺术的。

——摘自《艺术的种类》,1962年11月15日《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