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话反说。或情骂,或嫌忌,因为 难于直言,用相反的词语来表现本意和 真情。倒辞无讽刺性,大多是褒赞之辞, 活泼、幽默,耐人寻味,富有调侃意味。
        1.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 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呔,怎不肯 回过脸儿来? (王实甫《西厢记》)
        评析 不良意即狠心,与“可憎”同为曲 中习见的男女间爱极相詈的反话,“不 良会把人禁害”,意即:狠心的,你倒会 把人作弄啊! 以怨恨的语调表达怜爱的 真情,正话反说,把女主人公渴望与情 人幽会的急切心情曲折地、不落俗套地 描绘出来了。
        2.“……老罗,原来发明‘文化革命’ 的不是咱们伟大的领袖,布哈林早就在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登记了专利权。至 于秃林主义,那最简单不过了,就是搞 个人崇拜。”
        “你(章永璘)呀,”他笑道,“怪不得 你老挨整,把你打成反革命一点也不 冤!”
        

(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评析 老罗是小说主人公章永璘的好 友。章来罗家,谈话毫无顾忌,所以罗以 倒辞形式说出了“把你打成反革命一点 也不冤”的话语,既表现出两人别于常 人的亲昵关系,又抒发出对章永璘“江 山易改,秉性难移”的慨叹,透露出挚友 间的深切关怀和委婉的规劝。若用正 说,显然达不到上述修辞效果。
        3.倡导太阳系统的妖魔,
        离经叛道的哥白尼呀!
        倡导人猿同祖的畜生,
        毁宗谤祖的达尔文呀!
        倡导超人哲学的疯癫,
        欺神灭像的尼采呀!
        西北南东去来今,
        一切学说革命的匪徒们呀!
        万岁! 万岁! 万岁!
        

(郭沫若《匪徒颂》)

        评析 哥白尼、达尔文、尼采等人对人 类文明和进步都作出过许多贡献,他们 都曾遭到过守旧势力的围攻,被斥为妖 魔、畜生、疯癫等。作者正话反说,引用 这些贬义词,展示出上述伟人在探索真 理道路上的困苦与艰辛,激情洋溢地赞 美了他们勇于开拓,勇于探索,坚持真 理的革命精神。
        4.湘云笑道:“这一句怎么押韵,让我 想想。”因起身负手,想了一想,笑道: “够了,幸而想出一个字来,几乎败了。” 因联道:“庭烟敛夕棔。秋湍泻石髓。”黛 玉听了,不禁也起身叫妙,说:“这促狭 鬼!果然留下好的。这会子才说‘棔’字, 亏你想得出。”(《红楼梦》第七十六回)
        评析 黛玉和湘云二人联诗,既要限 字,又要限韵。前文中黛玉曾说湘云的 一句是“熟话”,湘云回道:“纵有好的且 留在后头。”接着又是十几个回合,此时 已是“一步难似一步”,湘云突出奇语选 字巧妙,既押韵又恰当,故黛玉连声称 赞。“促狭鬼”指会耍心眼,并无贬义,而 是对湘云巧于用字的赞叹。
        5.月娘不防是他大雪里来到,吓了一 跳,就要推开往屋里走。被西门庆双关 抱住,说道:“我的姐姐,我西门庆死也 不晓得你一片好心,都是为我的;一向 错见了,丢冷了你的心,到今悔之晚 矣!”月娘道:“大雪里你错走了门儿了, 敢不是这屋里? 我是那不贤良的淫妇, 和你有甚情节,那讨为你的来! 你平白 又来理我怎的! 咱两个永世千年休要见 面!”(《金瓶梅》第二十一回)
        评析 倒辞与反语往往是结合使用的。 在文艺作品中,为表现人物之间的微妙 关系或复杂的心理活动,根据不同的情 境和表达需要,注意将二者恰当地调配 运用,会收到一石双鸟,相辅相成的艺 术效果。本例中月娘对西门庆说的一段 话中,既有反语,如“大雪里你错走了门 儿了,敢不是这屋里? 我是那不贤良的 淫妇……”又有倒辞,如“咱两个永世千 年休要见面!”试将本例与《西厢记》中 崔莺莺“不良会把人禁害”的单纯倒辞 手法相比较,就不难发现,同是女主人 幽怨之词,因其所处的环境、地位不同, 人物性格也迥然相异。
        6.随着“吱咛”一下开门声,堂屋传来 一阵小俩口的悄悄话儿:“莲莲,咋不把 衣服穿严?夜静了,你没试这股寒气,冻 得哥都直打哆嗦哩。”“嘻嘻,冻死你才 活该! 谁叫你佯晃到这时间才回来?” (岳红《婆媳之间》)
        评析 这段对话很精彩。丈夫回来晚 了,进门时不免对妻子说几句体贴的 话,妻子以倒辞作答,打情骂俏的话语 展示出小俩口之间的恩爱与和谐。
        7.吴淑兰的心,被革命竞赛的热情燃 烧着,早已飞向她的队员中去,飞到田 野里去了,无论张腊月和她的队员们怎 样苦苦劝留,说什么也留不住。最后,张 腊月无可奈何地笑骂道:“我现在才认 识你,你是个顶坏,顶坏的女人啊!”她 们俩人,虽然只相处了一天,可是她们 的友情是那么诚挚深厚。……(王汶石 《新结识的伙伴》)
        评析 例中“顶坏顶坏的女人”是张腊 月对吴淑兰既疼爱、又赞美的责骂,属 倒辞。揭示了二人由相识到相知的友谊 过程及其心理变化,同时表达出张腊月 率直、泼辣的性格。
        8.雕阴寒食足游人,
        金凤罗衣经麝薰。
        肠断入城芳草路,
        淡红香白一群群。
        

(韦庄《鄜州遇寒食城外醉吟诗》)

        评析 《马致远·天净沙》中有“夕阳西 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名句,用“断肠”极 尽失意人的悲怆心境,成为千古绝唱。 此诗是状写寒食时节郊外游人如织的 欢快情景的,却用了“肠断入城芳草路” 一语,正话反说,反衬出艳丽的景色和 节日的气氛。
        9.屠户……又转回头来望着女儿说 道:“我早上拿了钱来,你那该死行瘟的 兄弟还不肯! 我说,‘姑老爷今非昔比, 少不得有人把银子送上门来给他用,只 怕姑老爷不希罕。’今日果不其然!如今 拿了银子家去,骂这死砍头短命的奴 才!”说了一会,千恩万谢,低着头,笑迷 迷的去了。(《儒林外史》第三回)
        评析 范进屡试不中,家贫如洗,遭到 岳父胡屠户的轻视。如今中举,一步登 天,胡屠户即刻换了一副面孔,阿谀逢 迎。例中他当着女儿(范进之妻)的面责 骂儿子是“该死行瘟”的,“死砍头短命 的奴才”的话,当然不是真的咒他,不过 是做做样子而已。但是却把胡屠户趋利 附势的市侩嘴脸活活地刻画出来了。
        10.蒯通:丞相,我想汉王在南郑之 时,雄兵骁将,莫知其数,然没一个能敌 项王者。后来得了韩信,筑起三丈高台, 拜他为帅,杀得项王不渡乌江,自刎而 死。如今天下太平,更要韩信做什么?斩 便斩了,不为妨害。且韩信负着十罪,丞 相可也得知么?
        樊哙:你说屈杀了韩信,可又有十 罪。休说十罪,只一桩罪过也就死无葬 身之地。
        萧何:蒯文通,既是韩信有十罪,你 对着这众臣宰跟前,试说一遍咱。
        蒯通:一不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二不合击杀章邯等三秦王,取了关中之 地;三不合涉西河,虏魏王豹;四不合渡 井陉,杀陈全并赵王歇;五不合擒夏悦, 斩张仝;六不合破齐历下军,击走田横; 七不合夜堰淮河,斩周兰、龙目二大将; 八不合广武山小会垓;九不合九里山十 面埋伏;十不合追项王阴陵道上,逼他 乌江自刎。这的便是韩信十罪。
        萧何:(叹介)此十件乃是韩信之 功,怎么倒是罪来?
        

(无名氏《赚蒯通》)

        评析 蒯通是个谋士,曾劝韩信反叛刘 邦,三分天下,韩信没有接受,终于被 杀。萧何抓来蒯通拷问,蒯正话反说,历 数韩信所谓“十大罪”,以韩信屡建殊勋 的事实,揭露了刘邦、萧何之流卸磨杀 驴的险恶居心和卑鄙行径。感情愤激, 语言铿锵,明贬实褒,震撼人心。
        11.“哈”,李宝成忽然成了爱说话的 老头,他笑着答道:“可不是,咱福都享 够了,这回该分给咱二亩地,叫咱也去 受受苦吧。咱这个老光棍,还清闲自在 了几十年,要是再分给一个老婆,叫咱 也受受女人的罪才更好呢。哈……”(丁 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评析 例中的“福都享够了”意为“罪都 熬够了”,“叫咱也去受受苦”意为“叫咱 也去享享福”,“受受女人的罪”即“享享 女人的福”。俏皮幽默的倒辞表现出翻 身农民的喜悦和要求。
        12.这里春红已谢,没有赏花的人群, 也没有蜂围蝶阵。有的就是这一树闪光 的,盛开的藤萝。花朵儿一串挨着一串, 一朵接着一朵,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 泼热闹。(宗璞《紫藤萝瀑布》)
        评析 “好不活泼热闹”即“好活泼热 闹”,属于正话反说的倒辞,意在渲染热 闹的气氛,强调欢乐的感情。这种肯定 与否定相重叠表示肯定的倒辞修辞形 式,在日常生活中,运用得十分广泛。
        13.徐问病了,发高烧,烧到摄氏 39℃,别人都心疼地说他是累的,劝他 好好休息,只有陆娴狠狠地骂他“活 该!”说:“叫他干,干,累死了我也不心 疼。”(柯岩《寻找回来的世界》)
        评析 丈夫有病,妻子却骂为“活该”, 并宣称“累死了我也不心疼”。联系上下 文观看,并非是妻子狠心,而是由爱及 怨的情急之语,倒辞对表现人物性格和 相互关系,具有一定的作用。
        14.秋男想着,便俯下身把国忠的腿 塞入被内,顺势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屁 股,低声笑骂道:“猴囝仔,睡也不睡好 呢!”(吴念真《悲剧脚本》)
        评析 反语是反话正说,有贬意,重在 讽刺,倒辞是正话反说,无贬义,重在幽 默风趣。例中秋男“骂”他的儿子国忠的 话,是一种极爱的表现,“猴囝仔”一语 绝无贬义,洋溢着母爱的温暖。
        15.相思树底说相思,
        思郎恨郎郎不知。
        树头结得相思子,
        可是郎行思妾时?
        

(梁启超《台湾行状词》)

        评析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恋人的感情 更其微妙。要表现这种细腻微妙的恋人 的心态,直说未必不可,但毕竟失诸浅 露,而用倒辞则可极尽“爱之深而恨之 切”的深沉情愫。相思和怨恨本为反义 词,在诗里却融为一体,成为表达相思 之苦的词语,足见这种修辞方法在揭示 人物内心世界方面具有长袖善舞的特 殊功力。
        16.出了大门,一群社员去上工,看见 宋大伯送出两位局长,都高兴地围上 来。大家亲热地开着玩笑:“黑参谋又给 走资派参谋啦?”“又给局长送啥好东 西? 总是辣椒吧?”有几个社员,还要拉 开提包看。(张有德《辣椒》)
        评析 宋大伯因帮助两位局长出主意, 搞农村建设,文革期间曾被批为走资派 的“黑参谋”。如今两位局长又上门求 教,因而社员们开这样的玩笑。这句倒 辞不仅表现出他们与群众的亲密关系, 也包含了群众对他们关心农村建设的 赞誉。
        17.几个女人有点失望,也有些伤心, 各人心里骂着自己的狠心贼。可是青年 人,永远朝着愉快的事情想,女人们尤 其容易忘记那些不痛快。不久,她们就 又说笑起来了。(孙犁《荷花淀》)
        评析 例中的“狠心贼”是倒辞,女人心 是口非的责骂,微妙而细腻地勾画出她 们对站在抗日前线的男人们,既爱恋难 舍,又关切赞美的复杂而矛盾的思想感 情。
        18.听话听反话,不会当傻瓜。可爱唤 做“可憎”,亲人唤做“冤家”。夜里演戏 叫做“旦”,叫做“净”的恰是满脸大黑 花。高贵的王侯偏偏要称“孤”道“寡”, 你说他还是谦虚还是自夸?君不见“小 小小小的老百姓”,却是大大大大的野 心家。哈哈! (赵朴初《反听曲》)
        评析 这是一首运用倒辞和反语修辞 手法写作的小曲。有的句子幽默、诙谐, 富有调侃意味;有的句子讽刺、嘲笑,具 有深刻而尖锐的揭露力与批判力。作者 以“反常时代”的一群丑类为嘲笑对象, 大快人心。
        19.那张总统睡觉的床至少可以并排 躺五个人,周围那些可恨的家俱我一辈 子也挣不出来,光那个破窗帘就顶我半 年工资。更可恨的是总统洗澡的圆形浴 池,据说水嘴子全是纯金做的,一个就 值上万美元。还据说浴池里面能转圈喷 彩色水花——福全让资本家享尽了! (邓刚《我叫威尔逊》)
        评析 富丽堂皇的总统套间当然不可 能“破”的,华贵的装饰与家俱也不是真 正地让人可恨,只因悬殊的待遇和享受 使人产生嫉恨与不平,于是非生命的东 西著上了人的感情。例中正话反说的倒 辞对人物的心理活动具有惟妙惟肖的 烛照作用。
        20.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你以为当个 所长的夫人就那么简单吗?既然你那女 人的虚荣心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其它 方面就得多吃点苦。我按照门上玻璃的 尺寸一次就买了五块,雨里傻不啦叽还 腆着脸问哪:“你买这么多干什么?”“留 着叫你砸呀!”我真的毫无责怪的意思, 脸上也许还挂着讨好的笑容,“下次你 再忘了带钥匙,我也省得跑腿了。”(蒋 子龙《情知不是伴》)
        评析 这是对一对夫妇间一段家庭趣 事的描写。“我”的丈夫是冶金研究所所 长,常常把钥匙丢在家里或忘在办公桌 的抽屉里,既不愿意回去拿,也不愿意 等人回来,而是把门上玻璃捣碎进去。 多买玻璃只是一种准备,当然不愿丈夫 继续砸碎。“留着叫你砸”的倒辞幽默而 风趣,定然会给粗心的丈夫留下深刻印 象。
        21.吴一萍先笑起来,说:“这个旭之 大哥,简直是老小孩,老疯子,瞧你一进 来风风火火的,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喊 又是闹的,成心搅我们的席,是吧?赶明 儿我们也搅你的席去。国华,甭理他这 个舅公,老糊涂虫。(苏叔阳《故土》)
        评析 袁亦方和吴一萍夫妇为庆贺他 们的学生重返新华医院,准备了一桌酒 席,医院元老魏旭之也来参加。由于兴 奋,回忆往事,魏旭之时而欢笑,时而流 泪,众人的情绪因此也受了影响,吴一 萍见状忙岔开话题,表面责怪魏老,实 为魏老开脱,故意运用轻松、俏皮的话 语来打破沉闷、悲痛的局面。倒辞的修 辞效果可见一斑。
        22.驿亭斜掩梦城东,
        满引浓醪劝谏慵。
        自恋明时休未得,
        好山非是不相容。
        

(张《晚泊长台驿》

        评析 醪乃带滓醇酒。醪而曰“浓”,曰 “满引”,看似颇得其乐,实为不得已之 举。《宋史·张传》谓张数次犯颜谏太 宗、真宗;丞相大僚于承天节斋会,有酒 失者,亦奏弹之,而劝谏、弹奏的结 果,就是由京官而放外任。“劝谏慵”,即 懒于劝谏。这只是他在劝谏“碰壁”之后 说的牢骚话而已,表现了他的愤激之 情,事实上,直至他晚年,在真宗不肯召 见的情况下,还再三上疏谏真宗不应 “虚国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无用之土 木”,力请斩误国宰臣丁谓、王钦若以谢 天下。
        23.我刚把车套好,黑牛就端着饭碗 来,……“这一阵的广播你没听见?”“我 不聋!”“大队门口的大字报你没看着?” “我不瞎!”“那你怎么还要干呀?”“不干, 村东的烂泥洼就能打出高产稻? 不干, 村西的响白沙就能长出麦子苗?”“哎 呀,你老人家真是老啦,思想跟不上 啦!”当时不知他从哪里听来那么几句 混帐话,只见他耸了耸鼻儿,挤了挤眼 儿,做了个怪相,拿捏着嗓门说:“一个 是社会主义的草,一个是修正主义的 苗,你要草,还是要苗?”我越琢磨这话 越别扭,没好气地说:“你说的那算个 屁! 怎么社会主义尽长草,修正主义倒 长苗哇? 咱要社会主义的苗!”“那也好 办!”黑牛仍然拿捏着嗓门,“只要革命 搞好了,生产自然而然地就上去了!” 哦,这时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拿 反话试俺的心眼儿哩。……(贾大山《取 经》)
        评析 这段对话之所以生动,除了由于 作者对人物性格化语言的精心选择与 提炼外,还在于恰当地运用了倒辞和反 语的修辞手法。黑牛前边说的“哎呀呀, 你老人家真是老啦,思想跟不上啦!”是 倒辞,因为就他的本意来说,并非真的 认为年龄大才使“思想跟不上”,而是意 在说明当时的广播宣传得太离奇。后边 说的“只要革命搞好了,生产自然而然 地就上去了!”是反语,借用当时流行的 一种陈词滥调对其荒谬性进行揭露批 判,看似诙谐的斗嘴逗乐,实际表现出 人物强烈的不满情绪。
        24.有时候,她会吃吃地笑两下,抬起 闪亮的眼睛,紧扒在我耳边说:“我娘当 我去记工了哩!”“你真坏,连你娘也 骗。”“那我不学坏了——明儿我不来 了,你舍得不舍得?”“舍得。”她就勾紧 了我的脖子:“你舍得我我还不舍得你 哩!”(莫伸《沉寂的五岔沟》)
        评析 知青刘达贤和山里姑娘蕊雀相 爱,每当傍晚约会时,蕊雀都告诉她娘 是去队里记工,例中刘达贤说“你真 坏”,显然是一种嗔爱,表现出悄悄约会 未被人发现的庆幸和欣喜。“舍得”一语 也是正话反说,有意打趣蕊雀。充分显 示出男女恋爱的乐趣。
        25.桌面虽小,吃的可真够丰盛。大家 都坐下后,叶醒吾说:“伯娘,吃你的好 东西太多了,这回我没白来,也给你老 送来了一份报答。”“你别造孽! 有好东 西先喂饱你几个儿吧,我不要你什么。 要说报答,当年我们家穷,东原吃你家 多少东西啊! ……”(丁隆炎《机关》)
        评析 叶醒吾与史东原少年时是一对 好友,二人亲密无间不分彼此,各自和 对方家人也十分熟悉。例中东原娘所说 “造孽”的话并非指责,而是谦让、感激 之语,显示了两家特有的亲密关系。
        26.你太坏了,我的好人!
        添我离愁又夺我宁寂。
        为什么在我已疲于寻找的今日黄 昏,
        你热烈走来,少了黑发,
        多了泪滴!
        

(袁成兰《寻求》)

        评析 “好人”为什么又“太坏”,从诗的 后三句可以看出,“太坏”是倒辞,“我的 好人”才是发自内心的呼唤,难舍难断 之情蕴含其中。
        27.我原以为也许会有个戴假发、系 领结的侍者出来迎接,实际上却是一只 态度极不友好的波斯猫在冲着我吹胡 子瞪眼睛。我一不留神,差点儿失足摔 倒。于是才注意到脚下的硬木地板蜡光 闪闪,平滑得简直一塌糊涂。(蔡未名 《我在R城被困》)
        评析 蜡光闪闪、平整光滑的地板,作 者却故意用“一塌糊涂”的贬意词语来 形容,令人感到滑稽可笑。联系前文“差 点儿失足摔倒”之事,便可以感受到人 物的失望与不满情绪:我并非认为地板 不光,而是太光滑了。只因受到慢待,心 理才出现了反常。
        28.清江锦石伤心丽,
        嫩草秾花满目斑。
        人到于今歌出牧,
        来游此地不知还。
        

(杜甫《滕王亭子》)

        评析 蒋礼鸿《义门续貂》曰:“伤心断 肠者,愁苦之词,而唐人或以为欢快。” 故“伤心”在这里是倒辞。借以衬托、渲 染春游的欢快之情。
        29.她快步走到赤膊的奎大面前,把 手中一件蓝布夹袄披到奎大肉鼓鼓的 身上。“死鬼,怎么不怕冻!”她的声音柔 声柔气的,很好听。(赵丽宏《氿畔》)
        评析 “死鬼”在例中是昵称,表现出人 物之间亲近、挚爱的关系。“柔声柔气” 是指声音而言,“声音”二字系语意重 复,可删。
        30.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暴死。公 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是时晏子侍前, 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而问于公曰:“尧 舜支解人,以何躯始?”公矍然曰:“从寡 人始。”遂不支解。公曰:“以属狱。”晏子 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为君数之,使 知其罪,然后至致之狱。”公曰:“可。”晏 子数之曰:“尔罪有三:公使汝养马而杀 之,当死罪一也;又杀公之所最善马,当 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 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 汝杀公马,使怨积于百姓,兵弱于邻国, 汝当死罪三也。今以属狱。”公喟然叹 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 勿伤吾仁 也。”(《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评析 这里涉及的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如果正面强谏,势必促使景公一意孤 行,后果更坏。于是晏子就反说,把坚决 反对的,反说成赞成的;将事情的恶果, 给予正面表达,这样就把君臣之间僵持 至极点的一个难题,顷刻间轻松地解决 了。耐人寻味的倒辞成为说理论辩的好 的语言形式。
        31.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捏咱两 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 似活托;捏的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 摔破,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 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身上也 有哥。(陈所闻选《汴省时曲》)
        评析 曲词以女子的口吻叙说对所钟 情的男子的爱,称“傻俊角”并非是说 “哥”真的傻,而是希望他能理解女儿之 心,表现了女子对“哥”的一片痴情。由 此可见倒辞的表达功能,将真挚、热切 的感情,诉说得委婉、细腻、动人。
        32.已经三岁了,或者快四岁了。父亲 带你到他的兵舰上去,大家匆匆的替你 换上衣服。你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一 只小木鹿,放在小靴子里。到船上要父 亲抱着,自己一步也不肯走。放在地上 走时,只是一跛一跛的。大家奇怪了,脱 下靴子,发现了小木鹿。父亲和他的许 多朋友都笑了。——傻孩子! 你怎么不 会说? (冰心《寄小读者》)
        评析 “傻孩子”、“死丫头”、“坏孩子” 等,都是用倒辞修辞手法制作的昵称, 广泛地运用于日常生活之中,表达一种 亲切、爱昵的感情。
        33.韦曲花无赖,家家恼杀人。
        绿樽虽尽日,白发好禁春。
        石角钩衣破,藤枝刺眼新。
        何时占丛竹,头带小乌巾。
        

(杜甫《奉陪郑驸马韦曲》)

        评析 此诗“全是反言以形容其佳胜, 曰:‘无赖’,正见其有趣;曰:‘恼杀人’, 正见其爱杀人;曰:‘好禁春’,正是无奈 春何;曰:‘钩衣刺眼’,本可憎而转觉可 喜。说得抑扬顿挫,极生动之致。”
        34.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 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 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 剥莲蓬。(辛弃疾《清平乐·村居》)
        评析 “无赖”,意即顽皮,“最喜小儿无 赖,溪头卧剥莲蓬”二句栩栩如生地刻 画出儿童天真活泼的神情状貌,饶有情 味。全词勾画出一幅和平、宁静、朴素、 安适的农村画图,意境幽深,令人寻味。
        35.兴儿忙跪下说道:“奶奶要这么 说,小的不怕雷劈吗?但凡小的要有造 化,起先娶奶奶时,要得了这样的人,小 的们也少挨些打骂,也少提心吊胆的。 如今跟爷的几个人,谁不是背前背后称 扬奶奶盛德怜下?我们商量着叫二爷要 出来,情愿伺候奶奶呢。”尤二姐笑道: “你这小猾贼儿,还不起来! 说句玩话 儿,就吓的这个样儿。”(《红楼梦》第六 十五回)
        评析 贾琏偷娶了尤二姐,贾琏的心腹 小厮兴儿在尤二姐面前说了凤姐许多 坏话,尤二姐说“你背着他这么说他,将 来背着我还不知怎么说我呢……”兴儿 听了连忙说出例中一番话儿,尤二姐骂 他“小猾贼儿”,并无责难之意,用的是 倒辞,含有夸赞兴儿的意思,同时活灵 活现地描写出尤二姐爱好虚荣,喜听谀 辞的情态。
        36. 门外儿吠,知是萧郎至。
        划袜下香阶,冤家今夜醉。
        

(无名氏《醉公子》)

        评析 张相《诗歌曲语辞汇释》卷六释: “冤家,所欢之昵称。”即,运用倒辞手法 制作的男女欢悦时相互的称谓。全诗描 写出一幅生动的醉郎夜归图。女主人公 的盼望、关心、情急之态跃然纸上。
        37.这时,朱蜀君端着热气腾腾的饺 子进来。“一个反革命,一个老右倾,该 上桌吃饭了!”她眯缝着眼睛笑着说, “老章,你有一年多没上咱们家来了,一 定要多吃点。(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 人》)
        评析 倒辞具有幽默风趣的修辞效果。 两个患难朋友见面,朱蜀君以“反革命、 老右倾”称呼,当然不是真心。除了表现 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外,同病相怜、苦 中作乐的谐趣,也是十分感人的。
        38.茶镜说:“我看你左手耍棍一点也 不哆嗦了。这套功夫果然练的有效。”胡 子说不光锻炼有效,这和他戒了酒也有 关系。将军说:“这也要归功酒厂,他们 能把白干烧得又酸又苦,也不容易。” (邓友梅《话说陶然亭》)
        评析 如果酒厂把白干烧得又酸又苦, 当然谈不上是什么功劳。这里是反语正 说以告知他人,他已看不上那白干了, 言下之意,确实是把酒戒了,这样说来 自然要风趣得多。
        39.这就是袁伟民的“整”。所谓“整”, 就是有意制造困难,用各种意想不到的 手段,来磨练她。说也奇怪,郎平却喜欢 指导的这种“整”。虽然有时“整”哭了, 觉得苦得受不了,但下来后又感激指 导,希望指导以后再“整”自己。(鲁光 《中国姑娘》)
        评析 一个“整”字用得巧妙。“整”就字 面理解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挨“整”的 人,在被“整”得哭,整得受不了之后,又 感激整人的人,正说明整出了好的效 果。作者如直写袁指导怎样严格要求, 提高训练难度,就难免流于一般化。而 巧用倒辞,情况就不同了,指导的严厉, 郎平的刻苦尽在其中,为文章增色不少。
        40.老人向那姑娘介绍说:身边这位 是他的儿子,是刚上任的乡邮员,壬寅 年出生的。……说这些干什么呢? 儿子 狠狠地白了父亲一眼。这招惹了不少麻 烦呢——洗脚水,一顿丰盛的晚餐,特 别好的铺盖,还有夜宵。(彭见明《那人 那山那狗》)
        评析 老乡邮员的儿子第一次跟随父 亲进山送邮件,姑娘见到自己所敬重的 老人的儿子,自然更是热情相待。面对 盛情的姑娘和父亲过于详细的介绍,年 轻的乡邮员不免难堪,“招惹了不少麻 烦”实际上是盛情的接待。一句倒辞,十 分传神地表现了人物的心态。
        41.“老王哥,你放心吧! 这儿一贯彻 按劳取酬,穆罕默德一夜之间就换了一 把特大号砍土镘,这个贼娃子奸着呢!” (王蒙《哦,穆罕默德·阿麦德》)
        评析 穆罕默德在生产队吃“大锅饭” 时曾用过一把超小砍土镘,干活不卖 力;实行联产计酬后,他改掉了懒惰的 毛病。当“我”问到这些时,在一旁的独 眼伊敏代为回答。“贼娃子,奸着呢”一 句中运用倒辞,意在说明联产计酬的优 越性,同时也并无贬义,显出说话人与 穆罕默德的融洽关系,也透露出维族农 民对联产计酬责任制的赞颂感情。语言 幽默,与所述之事相映成趣。
        42.说到诗风,这家伙极顽固。大家都 在更新观念,纷纷地“现代”了,他还在 弄传统,讲求形式节奏之美和音韵平仄 之美,要求易懂,要求琅琅上口,真他妈 的见鬼! 我相信年青人决不愿意读他的 诗。历史将淘汰他,无情地!(流沙河《这 家伙·流沙河自白》)
        评析 文人的自白,喜欢运用自嘲的戏 谑口吻。从文面上看,作者似乎在竭力 贬斥自己“弄传统”、“讲求形式节奏之 美”的艺术主张,甚至不惜称自己“这家 伙,极顽固”,说“历史将淘汰他,无情 地!”然而,在自嘲和戏谑之中,正表现 了作者不随波逐流,执著追求真善美的 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