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拟物
是把人当做物,或者将甲物当做乙
物来描写的一种比拟,有人物拟物和事
物拟物两类。
44. 五婶、张木匠、小飞蛾三个人都 要动身了,小飞娥说:“艾艾!你不去看 看你姥姥!”艾艾说: “我不去! 初三不 是才去过了吗?”张木匠说: “不去就不 去吧! 好好给我看家! 不要到外边飞 去!” (赵树理《登记》)
评析 不说 “玩去”、“野去”,而说成 “飞去”,这是把人 (艾艾) 比拟作物 (会飞的动物)来写。这样写更符合人物 的口语特征,表达出责怪而又疼爱的思 想感情,具有生动传神的艺术效果。
45. 他无法统计失败了多少次。他毫 不气绥。他总结失败的教训,把失败接 起来,焊上去,作为登山用的尼龙绳子 和金属梯子。吃一堑,长一智。失败一 次,前进一步。失败是成功之母,成功 由失败堆垒而成。(徐迟《哥德巴赫猜 想》)
评析 这是一个较为特殊的拟物修辞, 它不是将人拟作物,而是把一个抽象概 念 (失败) 比拟成一个可以 “接起来” “焊上去” 的具体物件; 这 “接起来”、 “焊上去”的物件则可以成为攀登高峰 的尼龙绳子和金属梯子,从而阐明 “失 败是成功之母”的道理,表现陈景润的 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这种新奇、大胆 的比拟,增强了论述的形象性和说服 力。
46.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 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 得起? (王实甫 《西厢记》)
评析 此例所“物化” 的不是人,而是 人的一种感情。填满胸臆的 “人间烦 恼”,原本是精神状态的东西,无所谓 轻、重,也不能用车载斗量。但语言的 运用是一门艺术,比拟修辞竟能够将感 情 “物化”成有质有量的物质,于是便 诞生了 “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 小车儿如何载得起”这样的绝妙佳句。 崔莺莺送夫,牵肠挂肚,满腹惆怅,“道 一声别减了玉肌”,正所谓集人间烦恼 于一身,其重无比,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岂是大小车儿所能载得起、拉得去的? 拟物修辞的运用,把人物的内心世界表 现得淋漓尽致,可感可知。此例与李清 照词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 愁” (《武陵春》),有异曲同工之妙。
47. “接人!”这是多余说,已经十点 了,老王还没有叫火车晚开一个钟头的 势力。
越想头皮越疼,几乎想要自杀。出 了车站,好像把自杀的念头遗落在月台 上了。也好吧,赶快归去写文章。
评析 将“念头”比拟为可以“遗落”的 东西,是思维活动“物化”的结果,巧 妙地说明了想法的转变。比喻和拟物手 法的结合运用,含有强烈的夸张意味, 显示了老舍语言幽默生动、活泼有趣的 特点。
48. 春天底口子咬住了冬天底尾巴, 而夏天底脚又常是紧随着在春天底身 后的;这样,谁都将孩子底母亲底三年 快到的问题横放在心头上。(柔石《为奴 隶的母亲》)
评析 这是把时令比拟作动物,来描写 四季的更替、岁月的流逝,语言形象、生 动,有很强的表现力。
49. 用非所学的大学毕业生还成筐成 箩地堆在那儿,哪年哪月才能轮到他 呢?(张抗抗《在丘陵和湖畔,有一个人 ……》)
评析 “成筐成箩”一语,自然让人联 想起销路不畅的果品蔬菜,但这里却用 来比拟“用非所学”的大学生的“堆”积 现象。比拟的艺术手法巧妙地把人才匮 乏和人才浪费的矛盾真切地摆在人们 面前,戏谑的语气中含着苦涩的味道, 令人忧虑,发人深省。
50. 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 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 儿宏儿。(鲁迅 《故乡》)
评析 用 “飞出”写 “八岁的侄儿”从 房里出来的神态,使人联想到空中轻盈 的飞鸟,突出了描写对象天真活泼的天 性和轻松愉快的心情,与抑郁的“我”和 麻木的中年闰土形成鲜明的对比,从一 个侧面揭示和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51.而后,歌声从这儿冲破滚滚尘沙, 飞过黄河,飞过长江; 战火闪烁,战鼓 雷鸣,人们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染红了 我们英雄战斗的年代。(刘白羽《红玛 瑙》)
评析 只有生着翅膀的东西才能飞, “歌声从这儿冲破滚滚尘沙,飞过黄河, 飞过长江”已把有声而无形的“歌声”具 象化了,而“鲜血与生命染红了我们英 雄战斗的年代”则通过“染红”两字将 “年代”物化为仿佛可以被“染”的很实 在的东西。拟物修辞手法的运用大大增 强了语言的表现力。
52. 小D和妹妹常常没有晚饭吃,将 门锁了,把自己焊在礁石上,听潮起潮 落,看日沉日升。(舒婷《梦入何乡》)
评析 此例是将人比作可以 “焊接”的 物。用“焊”形容在礁石上坐得长久、坐 得牢固,很好地表现了兄妹两人为战胜 “没有晚饭吃”带来的饥饿而付出的艰 苦的努力。他们 “听潮起潮落,看日沉 日升”,以转移意念,实现了“焊”的目 的,体现了 “焊”的结实。
53. 咱们老实,才有恶霸,咱们敢动 刀,恶霸就得夹着尾巴跑。(老舍《龙须 沟》)
评析 “夹着尾巴跑”,本是写狗等动物 在受到袭击、挨打后狼狈逃跑的神态。 作者把坏人比拟为“夹着尾巴跑”的动 物,准确地表现了失败者带着恐惧和沮 丧灰溜溜逃走时的情态,语言自含贬 义,也表现了主人公对坏人的厌恶之情 和胜利的自豪。
54. 苦死苦活一年到头干,
整整五年没见你半个钱。
三更半夜牲口正吃草,
老狗你就把我吼叫起来了。
评析 把地主直呼为“老狗”,又把他的 喊叫说成是动物才会有的“吼叫”,通过 这样的拟物,来揭露地主的贪婪、凶狠, 表达王贵对地主的强烈憎恨和不满。
55.老渔民慢条斯理说:“咬你一口就 该哭了。别看浪花小,无数浪花集到一 起,心齐,又有耐性,就是这么咬啊咬 的,咬上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哪 怕是铁打的江山,也能叫它变个样儿。 姑娘们,你们信不信?” (杨朔 《雪浪 花》)
评析 “咬”是用来状写动物的动词。说 “硬得跟铁差不多”的礁石是“浪花咬 的”,显然把无生命的浪花拟为有生命 的动物,想象这些巨物张着大口,“心 齐,又有耐性”地日复一日地啃咬,才 使礁石有了千奇百怪的形状。也透露出 作者对浪花坚韧顽强力量的赞美,揭示 了文章的深刻含意,把浪花写活了。比 拟新巧,想象奇特,一个“咬”字,使 文字生色不少。
56. 理想开花,桃李要结甜果;
理想抽芽,榆杨会有浓荫。
评析 拟物不仅可以将人拟作物,还可 将一类事物拟作另一类事物,使之具有 另一类事物的特征。“理想”是抽象事 物,这首诗将它拟为植物,赋予它植物 的特征,它不但可以开花、结果,还可 以抽芽、布下浓荫。在诗歌中运用比拟, 使得意境优美,诗味更加浓郁。
57. 我相信真的理想主义者是受得住 眼看他往常保持着的理想萎成灰,碎成 断片,烂成泥,在这灰这断片这泥的底 里他再来发现他更伟大更光明的理想。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徐志摩《“迎上前 去”》)
评析 作者把看不见、摸不着的 “理 想”具象化(可以被萎成灰、碎成片、烂 成泥),再在这废墟上完成重建。这样, 就把抽象的事物说得形象可感,激发读 者的想象,去思索语言的哲理性内涵。
58. 革命党也一派新气……说是“咸 与维新”了,我们是不打落水狗的,听 凭他们爬上来吧。于是他们爬上来了, 伏到民国二年下半年,二次革命的时 候,就突出来帮着袁世凯咬死了许多革 命人,中国又一天一天沉入黑暗里,一 直到现在,遗老不必说,连遗少也还是 这么多。(鲁迅《论“费厄泼赖”应该缓 行》)
评析 鲁迅的杂文既是说理的政论文, 又具有高度的艺术感染力。他常用生动 的形象来阐明深刻的道理,此即为一 例。作者把被人民赶下台的反动势力的 代表人物称作“落水狗”,并用 “爬上 来”、“伏”、“咬死”等狗性十足的动作 来描写这些人的反革命行为,勾勒出他 们的可憎的神态、丑恶的灵魂和反动的 本质。鲁迅把“人”写作狗,其实是为 了揭露这种人的狗性,告诫革命者绝不 可不打落水狗这一道理,同时显示出作 者犀利、泼辣、幽默、形象的战斗文风。
59. 妈妈的头发,墨黑,墨黑
妈妈的头发,很美,很美
我长大了
我发现啦
妈妈的黑发
哪儿去了?
妈妈挤出里面的墨水
妈妈挤出里面的智慧
写下一个“爱”字
印到了女儿的心扉……
评析 这是一个少年对“母爱”的诚挚 赞美。以妈妈的头发失去黑色为例,暗 指妈妈青春年华的消逝,借以歌颂母亲 对子女崇高无私的奉献。其中“挤出里 面的智慧”一句,是运用了比拟修辞手 法,将无形的“智慧”比拟为可以流动、 挤榨的物体,以状写妈妈为子女的成长 而付出的精力和心血,十分生动、形象。 母爱的无私、童心的纯真融为一体,令 人感到无限的温馨和美好。
60. 现在全县莲塘的生产大发展,莲 农们精心培植,把绵绵情意栽种在每一 口莲塘里。(何为《山城莲塘》)
评析 通过对“情意”的物化处理,把 莲农对莲的挚爱之情表现得更加具体。 每一口莲塘都洒下了莲农辛勤的汗水, 寄托着他们殷切的希望,寄托着他们的 一往深情,故栽莲即种情,既生动形象, 又自然天成。
61. 此后一连几日,变了天,飘飘洒 洒落着凉雨,不能出门。这一天晴了,后 半晌,我披着一片火红的霞光,从海边 散步回来,瞟见休养所院里的苹果树前 停着辆独轮小车,小车旁边有个人俯在 磨刀石上磨剪刀。那背影有点儿眼熟。 走到跟前一看,可不正是老泰山。(杨朔 《雪浪花》)
评析 雨过天晴,“一片火红的霞光”普 照大地。作者不说“一片火红的霞光”照 射在自己身上,而说“我披着一片火红 的霞光”,似乎自然界的“霞光”变成一 种任由自己随意取来披在身上的衣物。 这样的比拟,既形象地描绘出雨后美好 的自然景物,又表达出主人公兴奋、激 动的愉悦心情。从艺术表现手法上看, 写霞光照在自己身上则太真太直、缺少 情趣;写“我披着一片火红的霞光”,则 变被动为主动,融进了作者的情感,增 强了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62. 风云突变,
军阀重开战。
洒向人间都是怨,
一枕黄粱再现。
评析 “怨”是一种情绪,是无形的。诗 中把“怨”拟作可以 “洒”的东西,十 分形象地表现了军阀混战给人民带来 的无穷灾难。比拟的运用,使得诗中所 表达的感情更强烈、更质感了。
63. 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那宽厚肥 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 身子长在水里。(孙犁《荷花淀》)
评析 “她们”先看见荷叶,然后是脸, 然后是身子,所以会生出 “身子长在水 里”的感觉,仿佛人也成了那“宽厚肥 大的荷叶”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的身子 当然不能长在水里,这里用某些水生植 物具有的特性写人,对于表现游击队员 娴熟的水性,不凡的身手,出色的藏身 技巧,以及使语言显得更加生动优美都 有着独特的作用。
64.他是个接近40岁的留着尖硬短发 的中年汉子,肤色黝黑,眼神阴森,配 上两道微微上挑的浓黑眉毛,透出一种 深植于骨子里的凶狠蛮横的习性,额头 皱纹很深,说明他工于心计,狡猾机敏。 (王雪松 《使命》)
评析 “植”是专用于植物的动词,在 这里却用来比拟人物的“习性”;这样的 描写显然流露出对“中年汉子”的厌恶 感。一个 “植”字,写出了汉子 “习 性”的根深蒂固、不易更改,结合前面 的肖像描写,一个机敏狡猾,凶狠蛮横 的人物形象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65. 不管怎样,且把这矛盾重重的诗 篇埋在坝下,它也许不合你秋天的季 节,但到明春准会生根发芽…… (郭小 川 《团泊洼的秋天》)
评析 把“诗篇”比拟为可以“埋”,可 以“生根发芽”的种子,不仅生动形象, 而且具体可感,使人仿佛能看到写作诗 篇的那个令人压抑的时代,表现了作者 对春天必将到来的坚定信念和向往。
66. 罗马经历过战争、流血,唯物主 义者——战士布鲁诺的思想在自由的 人民当中翱翔。(郑文光 《火刑》)
评析 “思想”是一个抽象概念,作者 把它形象化,拟为可以在空中“翱翔”的 鸟类,表现了布鲁诺精神和思想的强大 的生命力,说明强权虽可以遮蔽一时, 可以毁灭一个人的肉体,但却摧毁不了 精神和真理,殉道者将在烈火中获得永 生。
67. 路旁的树枝不断地切割着夕阳, 把光的碎屑不断地洒向他的全身,这给 他一种捉摸不定的行进的感觉。(王蒙 《蝴蝶》)
评析 作者通过“切割”、“洒向”这样 一些描写动作的词语,给“树枝”以人 的行为,似乎 “树枝”是在有意识地和 主人公“他”进行着一种情感的交流,衬 托出主人公捉摸不定的情绪波动。同 时,作者又将夕阳的光比拟作可以任人 “切割”、“抛洒”的 “碎屑”,增加了光 的实感。此例中,拟人与拟物相融合,以 极其简洁的语言,刻画出人物的内心世 界。
68.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 杨柳 枯了,有再青的时候; 桃花谢了,有再 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 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 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 现在又到 了那里呢? (朱自清 《匆匆》)
评析 作者把“日子”这个抽象概念具 体化、人格化了: 先是化为被人 “偷 了” 又 “藏” 了起来的物,之后又化为 “自己逃走了”的人。这样便使读者对无 形无声无意识的时光(“日子”)有如见 其形、如闻其声、如感其情的体验。比 拟手法的运用,使得语言清新活泼,富 于灵性,也使得这篇散文诗更加新奇独 特,意趣盎然。
69. 土地也有牙齿,很钝却又极坚硬 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人们起了硬茧的 脚和弯曲的脊梁,不肯稍稍放松。(哲夫 《长牙齿的土地》)
评析 说“土地也有牙齿”,是将它当作 动物来写,一个“咬”字,赋予了土地 以凶兽的习性,激发读者的联想,去深 刻地理解中国农民世世代代对土地的 依附以及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艰难生 活。
70. 对了,我同你,我们可以飞,飞 到一个真真干净、快乐的地方。那里没 有争执,没有虚伪,没有不平等……没 有……你说好么? (曹禺 《雷雨》)
评析 这是剧中主人公周冲和四凤的 一段台词,是涉世不深的少男少女的纯 真声音,它虽然孱弱,其中或许还搀杂 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成份,但仍有足 以震撼人心的力量。作家在这段对白中 运用比拟手法,让主人公在鸟儿的飞翔 中看到了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光明和幸 福,因而表现了 “飞” 的渴望,告别黑 暗的渴望,适彼乐土的渴望。
71. 现在总算是逃出这牢笼了,我从 此要在新的开阔的天空中翱翔,趁我还 未忘却了我的翅子的扇动。(鲁迅《伤 逝》)
评析 仍然是把人比作能够飞翔的鸟 儿。与前例相比,此例同样表现了 “飞”的愿望,而且拟体相同。但是周冲 的“飞”和涓生的“翱翔”却有着不同 的感情色彩。周冲连用 “飞”字,语气 轻灵,表现了未经失望的希望; 涓生虽 也期望着“翱翔”,但是翅子多少有些麻 木,感情沉重,是饱经沧桑、备受苦难 的灵魂的新挣扎。
72. 歌声突然止了。接着就是一阵哄 然的大笑声。笑声在空气中互相撞击, 有的碎了,碎成了一丝一丝的,再也聚 不拢来,就让新的起来,追着未碎的那 一个,又马上把它也撞碎了。楼房里的 人仿佛觉得笑声在黑暗的空中撞击,逃 跑,追赶。(巴金 《家》)
评析 笑声无形,人们只能凭借听觉感 官获得。而作者独具匠心,让它们在空 中“互相撞击”,“碎成了一丝一丝的”, 把本来无形状的东西物化,巧妙地将听 觉感官的信息转化为生动直观的视觉 印象。“撞击”、“逃跑”、“追赶”三个动 词描绘了笑声由热烈到消失的动态过 程,看似平淡,然而运用于此,却有俗 中见雅之妙,诚可谓 “于平淡处见新 奇”。
73. 在他面前,我感到自己愤慨是那 么无力,心痛也显得虚弱,我只有默然。 让羞愧在沉默中爬到脸上。(茹志鹃《出 山》)
评析 用 “爬”这种动物独有的动作特 征比拟人的 “羞愧”情态浮上脸面,增 强了文章的表情效果。在作者笔下,“羞 愧”仿佛是隐藏在“我”灵魂深处的动 物,经 “他” 召唤,便自动爬出,因而 突出了“羞愧”的不由自主和发自内心。 74. 车上的人并不多,天气太热,谁 也懒得说话,只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站 在车门口说粗话,眼睛却不时往那女子 身上舔。(贾平凹 《商州》)
评析 一个“舔”字,将贪色的年轻人 的目光比拟为动物的舌头,大大增强了 语言的形象性,描写出人物粗鲁、贪婪 的神情。作者对其鄙视斥责之情也蕴含 其中,精心锤炼的词语,具有不少令人 回味、咀嚼的地方。
75. 我坐在破沙发上,连打了两个呵 欠,接着便把抢劫杀人的经过大略谈了 一遍。女人不作声地听着,我在瞬息间 也说不清她那颜色发旧的脸上暗示着 什么心态。(王雪松 《使命》)
评析 “颜色发旧”原是状写器物家俱 的形容词,这儿却用来比拟女人的 “脸”,写出了此时这女人脸色的阴沉、 灰暗、难看。拟物对表现特殊情况下人 物的外貌、心理状况有着独特的作用, 语言新颖别致、含蓄形象。
76.他拉过一条板登,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一秒一秒流来的时间,而这时间也就一 秒一秒地流去。(张贤亮 《河的子孙》)
评析 小说为了表现两人相处时光的 美好,每一秒都值得珍惜,每一秒都值 得品味,将时间比拟为可以 “有滋有 味”“咀嚼”的美味食品。不言甜蜜而甜 蜜自在其中,“没有说话”而沉默更见真 情。
77. 如果用阳光把思念串起来
如果串起来是一串金质的钱帛
给你,我的穷困的友谊
如果用月光把思念串起来
如果串起来是一串珍珠的项链
给你,我的腼腆的爱情
……
评析 像金子一样珍贵的友谊,像珍珠 一样纯洁的爱情,被诗人拾起一串串, 串在深深的思念里,串在切切的渴望 中。由于运用了比喻和拟物等多种修辞 手法,诗人的语言才如同画家般的绚 丽,哲人般的含蓄,带给读者许多遐想、 许多思索。表达了人们对真挚的友谊和 纯洁的爱情的向往和追求之情。
78.当还未做鬼之前,有时先不欺心 的人们,遥想着将来,就不能不想在整 块的公理中,来寻一点情面的末屑,这 时候,我们的活无常先生便见得可亲爱 了……(鲁迅《无常》)
评析 用“整块”来修饰公理,把它比拟 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又用“末屑” 把情面也比拟成具体事物,使文章充满 了幽默和讽刺的味道,突出了“活无常 先生”们“便见得可亲爱了”的滑稽相。
79.“好玩”这种浅薄的趣味,及以“好 玩”为根据的所谓“幽默”,这两种东西 迷漫文艺界的低空,真有价值的创作固 不须说,就是真正的文艺鉴赏也是没有 发芽的机会的。(成仿吾《上海滩上》)
评析 “好玩”是一种浅薄的欣赏趣味, 是一种抽象的心理感受。作者把它比拟 作一种可以迷漫开来的“东西”,旨在揭 露当时不良的文艺现状。同时,又把真 正的文艺鉴赏比拟作能够“发芽”的植 物。可见好的、严肃的文学批评的少见。 当“好玩”“迷漫”文艺界的时候,“真正 的文艺鉴赏”自然会被窒息的,深刻地 说明了产生文艺界不良状况的原因。作 者巧设比拟,将文艺评论写得形象生 动,增强了文章的可读性和说服力。
80.假如,一天
我没有了身躯
我不后悔
只要还有头颅
就要长出思想的新绿
评析 在人被剥夺了思想的权力,只有 愚昧和盲从流行的日子里,作者以“只 要还有头颅,就要长出思想的新绿”,表 示自己的坚贞和不屈。思想是人思维活 动的结果,是活的生命的体现,作者以 “新绿”的“长出”,比拟“思想”的形成和 不可遏止,突出了“思想”的崭新意义, 表现了唯护思考权力与人的尊严的强 烈愿望。
81.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
轻弹着,
在这深夜,稠密的悲思;
我不禁颊边泛上了红,
静听着,
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
一声声从我心底穿过,
忒凄凉
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
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
太薄弱
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
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
你和我
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
评析 诗中“稠密的悲思”一句,运用了 拟物修辞手法,将无形的情感化为可以 感知的物体,突出了相思之情的悲苦、 凄切。在审美过程中,人们常常运用“寓 情于景”、“托物言志”的方法,来表达自 己的思想感情,有时将物“人化”;有时 将人“物化”,而拟物修辞手法常常被作 家和诗人们用作情感物化的艺术表达 方式。
44. 五婶、张木匠、小飞蛾三个人都 要动身了,小飞娥说:“艾艾!你不去看 看你姥姥!”艾艾说: “我不去! 初三不 是才去过了吗?”张木匠说: “不去就不 去吧! 好好给我看家! 不要到外边飞 去!” (赵树理《登记》)
评析 不说 “玩去”、“野去”,而说成 “飞去”,这是把人 (艾艾) 比拟作物 (会飞的动物)来写。这样写更符合人物 的口语特征,表达出责怪而又疼爱的思 想感情,具有生动传神的艺术效果。
45. 他无法统计失败了多少次。他毫 不气绥。他总结失败的教训,把失败接 起来,焊上去,作为登山用的尼龙绳子 和金属梯子。吃一堑,长一智。失败一 次,前进一步。失败是成功之母,成功 由失败堆垒而成。(徐迟《哥德巴赫猜 想》)
评析 这是一个较为特殊的拟物修辞, 它不是将人拟作物,而是把一个抽象概 念 (失败) 比拟成一个可以 “接起来” “焊上去” 的具体物件; 这 “接起来”、 “焊上去”的物件则可以成为攀登高峰 的尼龙绳子和金属梯子,从而阐明 “失 败是成功之母”的道理,表现陈景润的 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这种新奇、大胆 的比拟,增强了论述的形象性和说服 力。
46.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 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 得起? (王实甫 《西厢记》)
评析 此例所“物化” 的不是人,而是 人的一种感情。填满胸臆的 “人间烦 恼”,原本是精神状态的东西,无所谓 轻、重,也不能用车载斗量。但语言的 运用是一门艺术,比拟修辞竟能够将感 情 “物化”成有质有量的物质,于是便 诞生了 “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 小车儿如何载得起”这样的绝妙佳句。 崔莺莺送夫,牵肠挂肚,满腹惆怅,“道 一声别减了玉肌”,正所谓集人间烦恼 于一身,其重无比,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岂是大小车儿所能载得起、拉得去的? 拟物修辞的运用,把人物的内心世界表 现得淋漓尽致,可感可知。此例与李清 照词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 愁” (《武陵春》),有异曲同工之妙。
47. “接人!”这是多余说,已经十点 了,老王还没有叫火车晚开一个钟头的 势力。
越想头皮越疼,几乎想要自杀。出 了车站,好像把自杀的念头遗落在月台 上了。也好吧,赶快归去写文章。
(老舍 《一天》)
评析 将“念头”比拟为可以“遗落”的 东西,是思维活动“物化”的结果,巧 妙地说明了想法的转变。比喻和拟物手 法的结合运用,含有强烈的夸张意味, 显示了老舍语言幽默生动、活泼有趣的 特点。
48. 春天底口子咬住了冬天底尾巴, 而夏天底脚又常是紧随着在春天底身 后的;这样,谁都将孩子底母亲底三年 快到的问题横放在心头上。(柔石《为奴 隶的母亲》)
评析 这是把时令比拟作动物,来描写 四季的更替、岁月的流逝,语言形象、生 动,有很强的表现力。
49. 用非所学的大学毕业生还成筐成 箩地堆在那儿,哪年哪月才能轮到他 呢?(张抗抗《在丘陵和湖畔,有一个人 ……》)
评析 “成筐成箩”一语,自然让人联 想起销路不畅的果品蔬菜,但这里却用 来比拟“用非所学”的大学生的“堆”积 现象。比拟的艺术手法巧妙地把人才匮 乏和人才浪费的矛盾真切地摆在人们 面前,戏谑的语气中含着苦涩的味道, 令人忧虑,发人深省。
50. 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 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 儿宏儿。(鲁迅 《故乡》)
评析 用 “飞出”写 “八岁的侄儿”从 房里出来的神态,使人联想到空中轻盈 的飞鸟,突出了描写对象天真活泼的天 性和轻松愉快的心情,与抑郁的“我”和 麻木的中年闰土形成鲜明的对比,从一 个侧面揭示和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51.而后,歌声从这儿冲破滚滚尘沙, 飞过黄河,飞过长江; 战火闪烁,战鼓 雷鸣,人们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染红了 我们英雄战斗的年代。(刘白羽《红玛 瑙》)
评析 只有生着翅膀的东西才能飞, “歌声从这儿冲破滚滚尘沙,飞过黄河, 飞过长江”已把有声而无形的“歌声”具 象化了,而“鲜血与生命染红了我们英 雄战斗的年代”则通过“染红”两字将 “年代”物化为仿佛可以被“染”的很实 在的东西。拟物修辞手法的运用大大增 强了语言的表现力。
52. 小D和妹妹常常没有晚饭吃,将 门锁了,把自己焊在礁石上,听潮起潮 落,看日沉日升。(舒婷《梦入何乡》)
评析 此例是将人比作可以 “焊接”的 物。用“焊”形容在礁石上坐得长久、坐 得牢固,很好地表现了兄妹两人为战胜 “没有晚饭吃”带来的饥饿而付出的艰 苦的努力。他们 “听潮起潮落,看日沉 日升”,以转移意念,实现了“焊”的目 的,体现了 “焊”的结实。
53. 咱们老实,才有恶霸,咱们敢动 刀,恶霸就得夹着尾巴跑。(老舍《龙须 沟》)
评析 “夹着尾巴跑”,本是写狗等动物 在受到袭击、挨打后狼狈逃跑的神态。 作者把坏人比拟为“夹着尾巴跑”的动 物,准确地表现了失败者带着恐惧和沮 丧灰溜溜逃走时的情态,语言自含贬 义,也表现了主人公对坏人的厌恶之情 和胜利的自豪。
54. 苦死苦活一年到头干,
整整五年没见你半个钱。
三更半夜牲口正吃草,
老狗你就把我吼叫起来了。
(李季《王贵与李香香》)
评析 把地主直呼为“老狗”,又把他的 喊叫说成是动物才会有的“吼叫”,通过 这样的拟物,来揭露地主的贪婪、凶狠, 表达王贵对地主的强烈憎恨和不满。
55.老渔民慢条斯理说:“咬你一口就 该哭了。别看浪花小,无数浪花集到一 起,心齐,又有耐性,就是这么咬啊咬 的,咬上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哪 怕是铁打的江山,也能叫它变个样儿。 姑娘们,你们信不信?” (杨朔 《雪浪 花》)
评析 “咬”是用来状写动物的动词。说 “硬得跟铁差不多”的礁石是“浪花咬 的”,显然把无生命的浪花拟为有生命 的动物,想象这些巨物张着大口,“心 齐,又有耐性”地日复一日地啃咬,才 使礁石有了千奇百怪的形状。也透露出 作者对浪花坚韧顽强力量的赞美,揭示 了文章的深刻含意,把浪花写活了。比 拟新巧,想象奇特,一个“咬”字,使 文字生色不少。
56. 理想开花,桃李要结甜果;
理想抽芽,榆杨会有浓荫。
(流沙河《理想》)
评析 拟物不仅可以将人拟作物,还可 将一类事物拟作另一类事物,使之具有 另一类事物的特征。“理想”是抽象事 物,这首诗将它拟为植物,赋予它植物 的特征,它不但可以开花、结果,还可 以抽芽、布下浓荫。在诗歌中运用比拟, 使得意境优美,诗味更加浓郁。
57. 我相信真的理想主义者是受得住 眼看他往常保持着的理想萎成灰,碎成 断片,烂成泥,在这灰这断片这泥的底 里他再来发现他更伟大更光明的理想。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徐志摩《“迎上前 去”》)
评析 作者把看不见、摸不着的 “理 想”具象化(可以被萎成灰、碎成片、烂 成泥),再在这废墟上完成重建。这样, 就把抽象的事物说得形象可感,激发读 者的想象,去思索语言的哲理性内涵。
58. 革命党也一派新气……说是“咸 与维新”了,我们是不打落水狗的,听 凭他们爬上来吧。于是他们爬上来了, 伏到民国二年下半年,二次革命的时 候,就突出来帮着袁世凯咬死了许多革 命人,中国又一天一天沉入黑暗里,一 直到现在,遗老不必说,连遗少也还是 这么多。(鲁迅《论“费厄泼赖”应该缓 行》)
评析 鲁迅的杂文既是说理的政论文, 又具有高度的艺术感染力。他常用生动 的形象来阐明深刻的道理,此即为一 例。作者把被人民赶下台的反动势力的 代表人物称作“落水狗”,并用 “爬上 来”、“伏”、“咬死”等狗性十足的动作 来描写这些人的反革命行为,勾勒出他 们的可憎的神态、丑恶的灵魂和反动的 本质。鲁迅把“人”写作狗,其实是为 了揭露这种人的狗性,告诫革命者绝不 可不打落水狗这一道理,同时显示出作 者犀利、泼辣、幽默、形象的战斗文风。
59. 妈妈的头发,墨黑,墨黑
妈妈的头发,很美,很美
我长大了
我发现啦
妈妈的黑发
哪儿去了?
妈妈挤出里面的墨水
妈妈挤出里面的智慧
写下一个“爱”字
印到了女儿的心扉……
(任寰 《妈妈的头发》)
评析 这是一个少年对“母爱”的诚挚 赞美。以妈妈的头发失去黑色为例,暗 指妈妈青春年华的消逝,借以歌颂母亲 对子女崇高无私的奉献。其中“挤出里 面的智慧”一句,是运用了比拟修辞手 法,将无形的“智慧”比拟为可以流动、 挤榨的物体,以状写妈妈为子女的成长 而付出的精力和心血,十分生动、形象。 母爱的无私、童心的纯真融为一体,令 人感到无限的温馨和美好。
60. 现在全县莲塘的生产大发展,莲 农们精心培植,把绵绵情意栽种在每一 口莲塘里。(何为《山城莲塘》)
评析 通过对“情意”的物化处理,把 莲农对莲的挚爱之情表现得更加具体。 每一口莲塘都洒下了莲农辛勤的汗水, 寄托着他们殷切的希望,寄托着他们的 一往深情,故栽莲即种情,既生动形象, 又自然天成。
61. 此后一连几日,变了天,飘飘洒 洒落着凉雨,不能出门。这一天晴了,后 半晌,我披着一片火红的霞光,从海边 散步回来,瞟见休养所院里的苹果树前 停着辆独轮小车,小车旁边有个人俯在 磨刀石上磨剪刀。那背影有点儿眼熟。 走到跟前一看,可不正是老泰山。(杨朔 《雪浪花》)
评析 雨过天晴,“一片火红的霞光”普 照大地。作者不说“一片火红的霞光”照 射在自己身上,而说“我披着一片火红 的霞光”,似乎自然界的“霞光”变成一 种任由自己随意取来披在身上的衣物。 这样的比拟,既形象地描绘出雨后美好 的自然景物,又表达出主人公兴奋、激 动的愉悦心情。从艺术表现手法上看, 写霞光照在自己身上则太真太直、缺少 情趣;写“我披着一片火红的霞光”,则 变被动为主动,融进了作者的情感,增 强了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62. 风云突变,
军阀重开战。
洒向人间都是怨,
一枕黄粱再现。
(毛泽东《清平乐·蒋桂战争》)
评析 “怨”是一种情绪,是无形的。诗 中把“怨”拟作可以 “洒”的东西,十 分形象地表现了军阀混战给人民带来 的无穷灾难。比拟的运用,使得诗中所 表达的感情更强烈、更质感了。
63. 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那宽厚肥 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 身子长在水里。(孙犁《荷花淀》)
评析 “她们”先看见荷叶,然后是脸, 然后是身子,所以会生出 “身子长在水 里”的感觉,仿佛人也成了那“宽厚肥 大的荷叶”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的身子 当然不能长在水里,这里用某些水生植 物具有的特性写人,对于表现游击队员 娴熟的水性,不凡的身手,出色的藏身 技巧,以及使语言显得更加生动优美都 有着独特的作用。
64.他是个接近40岁的留着尖硬短发 的中年汉子,肤色黝黑,眼神阴森,配 上两道微微上挑的浓黑眉毛,透出一种 深植于骨子里的凶狠蛮横的习性,额头 皱纹很深,说明他工于心计,狡猾机敏。 (王雪松 《使命》)
评析 “植”是专用于植物的动词,在 这里却用来比拟人物的“习性”;这样的 描写显然流露出对“中年汉子”的厌恶 感。一个 “植”字,写出了汉子 “习 性”的根深蒂固、不易更改,结合前面 的肖像描写,一个机敏狡猾,凶狠蛮横 的人物形象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65. 不管怎样,且把这矛盾重重的诗 篇埋在坝下,它也许不合你秋天的季 节,但到明春准会生根发芽…… (郭小 川 《团泊洼的秋天》)
评析 把“诗篇”比拟为可以“埋”,可 以“生根发芽”的种子,不仅生动形象, 而且具体可感,使人仿佛能看到写作诗 篇的那个令人压抑的时代,表现了作者 对春天必将到来的坚定信念和向往。
66. 罗马经历过战争、流血,唯物主 义者——战士布鲁诺的思想在自由的 人民当中翱翔。(郑文光 《火刑》)
评析 “思想”是一个抽象概念,作者 把它形象化,拟为可以在空中“翱翔”的 鸟类,表现了布鲁诺精神和思想的强大 的生命力,说明强权虽可以遮蔽一时, 可以毁灭一个人的肉体,但却摧毁不了 精神和真理,殉道者将在烈火中获得永 生。
67. 路旁的树枝不断地切割着夕阳, 把光的碎屑不断地洒向他的全身,这给 他一种捉摸不定的行进的感觉。(王蒙 《蝴蝶》)
评析 作者通过“切割”、“洒向”这样 一些描写动作的词语,给“树枝”以人 的行为,似乎 “树枝”是在有意识地和 主人公“他”进行着一种情感的交流,衬 托出主人公捉摸不定的情绪波动。同 时,作者又将夕阳的光比拟作可以任人 “切割”、“抛洒”的 “碎屑”,增加了光 的实感。此例中,拟人与拟物相融合,以 极其简洁的语言,刻画出人物的内心世 界。
68.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 杨柳 枯了,有再青的时候; 桃花谢了,有再 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 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 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 现在又到 了那里呢? (朱自清 《匆匆》)
评析 作者把“日子”这个抽象概念具 体化、人格化了: 先是化为被人 “偷 了” 又 “藏” 了起来的物,之后又化为 “自己逃走了”的人。这样便使读者对无 形无声无意识的时光(“日子”)有如见 其形、如闻其声、如感其情的体验。比 拟手法的运用,使得语言清新活泼,富 于灵性,也使得这篇散文诗更加新奇独 特,意趣盎然。
69. 土地也有牙齿,很钝却又极坚硬 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人们起了硬茧的 脚和弯曲的脊梁,不肯稍稍放松。(哲夫 《长牙齿的土地》)
评析 说“土地也有牙齿”,是将它当作 动物来写,一个“咬”字,赋予了土地 以凶兽的习性,激发读者的联想,去深 刻地理解中国农民世世代代对土地的 依附以及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艰难生 活。
70. 对了,我同你,我们可以飞,飞 到一个真真干净、快乐的地方。那里没 有争执,没有虚伪,没有不平等……没 有……你说好么? (曹禺 《雷雨》)
评析 这是剧中主人公周冲和四凤的 一段台词,是涉世不深的少男少女的纯 真声音,它虽然孱弱,其中或许还搀杂 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成份,但仍有足 以震撼人心的力量。作家在这段对白中 运用比拟手法,让主人公在鸟儿的飞翔 中看到了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光明和幸 福,因而表现了 “飞” 的渴望,告别黑 暗的渴望,适彼乐土的渴望。
71. 现在总算是逃出这牢笼了,我从 此要在新的开阔的天空中翱翔,趁我还 未忘却了我的翅子的扇动。(鲁迅《伤 逝》)
评析 仍然是把人比作能够飞翔的鸟 儿。与前例相比,此例同样表现了 “飞”的愿望,而且拟体相同。但是周冲 的“飞”和涓生的“翱翔”却有着不同 的感情色彩。周冲连用 “飞”字,语气 轻灵,表现了未经失望的希望; 涓生虽 也期望着“翱翔”,但是翅子多少有些麻 木,感情沉重,是饱经沧桑、备受苦难 的灵魂的新挣扎。
72. 歌声突然止了。接着就是一阵哄 然的大笑声。笑声在空气中互相撞击, 有的碎了,碎成了一丝一丝的,再也聚 不拢来,就让新的起来,追着未碎的那 一个,又马上把它也撞碎了。楼房里的 人仿佛觉得笑声在黑暗的空中撞击,逃 跑,追赶。(巴金 《家》)
评析 笑声无形,人们只能凭借听觉感 官获得。而作者独具匠心,让它们在空 中“互相撞击”,“碎成了一丝一丝的”, 把本来无形状的东西物化,巧妙地将听 觉感官的信息转化为生动直观的视觉 印象。“撞击”、“逃跑”、“追赶”三个动 词描绘了笑声由热烈到消失的动态过 程,看似平淡,然而运用于此,却有俗 中见雅之妙,诚可谓 “于平淡处见新 奇”。
73. 在他面前,我感到自己愤慨是那 么无力,心痛也显得虚弱,我只有默然。 让羞愧在沉默中爬到脸上。(茹志鹃《出 山》)
评析 用 “爬”这种动物独有的动作特 征比拟人的 “羞愧”情态浮上脸面,增 强了文章的表情效果。在作者笔下,“羞 愧”仿佛是隐藏在“我”灵魂深处的动 物,经 “他” 召唤,便自动爬出,因而 突出了“羞愧”的不由自主和发自内心。 74. 车上的人并不多,天气太热,谁 也懒得说话,只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站 在车门口说粗话,眼睛却不时往那女子 身上舔。(贾平凹 《商州》)
评析 一个“舔”字,将贪色的年轻人 的目光比拟为动物的舌头,大大增强了 语言的形象性,描写出人物粗鲁、贪婪 的神情。作者对其鄙视斥责之情也蕴含 其中,精心锤炼的词语,具有不少令人 回味、咀嚼的地方。
75. 我坐在破沙发上,连打了两个呵 欠,接着便把抢劫杀人的经过大略谈了 一遍。女人不作声地听着,我在瞬息间 也说不清她那颜色发旧的脸上暗示着 什么心态。(王雪松 《使命》)
评析 “颜色发旧”原是状写器物家俱 的形容词,这儿却用来比拟女人的 “脸”,写出了此时这女人脸色的阴沉、 灰暗、难看。拟物对表现特殊情况下人 物的外貌、心理状况有着独特的作用, 语言新颖别致、含蓄形象。
76.他拉过一条板登,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一秒一秒流来的时间,而这时间也就一 秒一秒地流去。(张贤亮 《河的子孙》)
评析 小说为了表现两人相处时光的 美好,每一秒都值得珍惜,每一秒都值 得品味,将时间比拟为可以 “有滋有 味”“咀嚼”的美味食品。不言甜蜜而甜 蜜自在其中,“没有说话”而沉默更见真 情。
77. 如果用阳光把思念串起来
如果串起来是一串金质的钱帛
给你,我的穷困的友谊
如果用月光把思念串起来
如果串起来是一串珍珠的项链
给你,我的腼腆的爱情
……
(商略《踯躅》)
评析 像金子一样珍贵的友谊,像珍珠 一样纯洁的爱情,被诗人拾起一串串, 串在深深的思念里,串在切切的渴望 中。由于运用了比喻和拟物等多种修辞 手法,诗人的语言才如同画家般的绚 丽,哲人般的含蓄,带给读者许多遐想、 许多思索。表达了人们对真挚的友谊和 纯洁的爱情的向往和追求之情。
78.当还未做鬼之前,有时先不欺心 的人们,遥想着将来,就不能不想在整 块的公理中,来寻一点情面的末屑,这 时候,我们的活无常先生便见得可亲爱 了……(鲁迅《无常》)
评析 用“整块”来修饰公理,把它比拟 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又用“末屑” 把情面也比拟成具体事物,使文章充满 了幽默和讽刺的味道,突出了“活无常 先生”们“便见得可亲爱了”的滑稽相。
79.“好玩”这种浅薄的趣味,及以“好 玩”为根据的所谓“幽默”,这两种东西 迷漫文艺界的低空,真有价值的创作固 不须说,就是真正的文艺鉴赏也是没有 发芽的机会的。(成仿吾《上海滩上》)
评析 “好玩”是一种浅薄的欣赏趣味, 是一种抽象的心理感受。作者把它比拟 作一种可以迷漫开来的“东西”,旨在揭 露当时不良的文艺现状。同时,又把真 正的文艺鉴赏比拟作能够“发芽”的植 物。可见好的、严肃的文学批评的少见。 当“好玩”“迷漫”文艺界的时候,“真正 的文艺鉴赏”自然会被窒息的,深刻地 说明了产生文艺界不良状况的原因。作 者巧设比拟,将文艺评论写得形象生 动,增强了文章的可读性和说服力。
80.假如,一天
我没有了身躯
我不后悔
只要还有头颅
就要长出思想的新绿
(陈升潮《新绿》)
评析 在人被剥夺了思想的权力,只有 愚昧和盲从流行的日子里,作者以“只 要还有头颅,就要长出思想的新绿”,表 示自己的坚贞和不屈。思想是人思维活 动的结果,是活的生命的体现,作者以 “新绿”的“长出”,比拟“思想”的形成和 不可遏止,突出了“思想”的崭新意义, 表现了唯护思考权力与人的尊严的强 烈愿望。
81.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
轻弹着,
在这深夜,稠密的悲思;
我不禁颊边泛上了红,
静听着,
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
一声声从我心底穿过,
忒凄凉
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
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
太薄弱
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
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
你和我
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
(林徽因《深夜里听到乐声》)
评析 诗中“稠密的悲思”一句,运用了 拟物修辞手法,将无形的情感化为可以 感知的物体,突出了相思之情的悲苦、 凄切。在审美过程中,人们常常运用“寓 情于景”、“托物言志”的方法,来表达自 己的思想感情,有时将物“人化”;有时 将人“物化”,而拟物修辞手法常常被作 家和诗人们用作情感物化的艺术表达 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