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与巴蜀文化

2022-07-02 可可诗词网-文章 https://www.kekeshici.com

     巴蜀是一块充满神秘吊诡的土地, 最初的道教——五斗米道 (或称鬼道、米巫) 就在这块土地上蕴酿、生成。这里自上古以来就弥漫着巫鬼之风, 为东汉道教的萌芽埋下了种子, 也为唐人李白的求道寻仙聚结了千年的仙气。李白的家乡绵州处于蜀地北部, 靠近岷山—岷江河谷。这里是古蜀先民的圣地, 也可以说是古蜀文明的一个发祥地。商代广汉三星堆—成都居民的主体部分是从川西高原的岷江河谷东南下的一支古羌人。难怪位于成都平原的三星堆遗址的蜀人墓葬一律朝西北30℃~40℃方向成坑。这应当是古羌蜀人灵魂不死而溯迁徙路线返归故里观念的表现。东晋常璩写的《华阳国志》卷三《蜀志》说在“两山对如阙”叫做天彭阙的地方恍惚看见有许多鬼魂精灵络绎不绝地从成都平原方向经过这里, 去到岷山深处。据说是西汉成都人扬雄写的《蜀王本纪》也提到过天彭阙鬼魂过往的情况。这说明, 在古羌—蜀人的认识里, 湔氐县天彭阙 (又称天彭门) 是他们从人间返归天国的通口, 是“送魂”的关口。
 
          向达先生说, 天师道 (即五斗米道) 的祖师张道陵学道于西蜀鹤鸣山, 这里属岷江流域, 是氐、羌族常年必经与活动之处。所以他“疑心张道陵在鹤鸣山学道, 所学的道即是氐、羌族的宗教信仰”;“天师道的思想原出于氐、羌族”[13]。而500年后李白在岷山之阳从逸人东岩子隐居数年, “养高忘机”, 就有可能是在学道——这种原本属于氐、羌信仰的具有浓郁羌—蜀巫鬼气息的道教。
 
  李白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说:
又昔与逸人东岩子隐于岷山之阳。白巢居数年, 不迹城市, 养奇禽千计, 呼皆就掌取食, 了无惊猜。广汉太守闻而异之, 诣庐亲睹, 因举二人以有道, 并不起。此则白养高忘机不屈之迹也。
 
    “岷山之阳”指李白家乡青莲乡西北的匡山, 又名戴天山。这里周秦时亦是氐、羌频繁出入的地域, 汉属刚氐道, 山青水秀, 林壑幽深, 既是学道的好去处, 也是读书的优选之地。当地老百姓称它为“读书台”, 说是青少年时期的李白常居此处读书有十年之久。相传匡山夜里每每有光影摇曳, 当地老者便指点着说:“那是李白在秉烛读书呢!”
 
       老百姓的传说或许不假, 不过按李白在《上安州裴长史书》里的自述, 他主要读的该是道书——当然也不排斥会读些道书之外的儒典、佛经等。李白所说的隐士东岩子的真实姓名如何, 无从得知;或可将其归入道家人物。道家的祖师爷之一庄子 (被道教奉为南华真人) 就提倡回归自然, 到山林去, “同与禽兽居, 族与万物并” (《庄子·马蹄》) , 按自然天性自由自在生活, 返璞归真, 成为真人, 也就是神仙了。这也是李白“养高忘机”的旨趣所在。
 
   李白在唐玄宗天宝十三载 (公元754年) 所作《赠黄山胡公求白鹇》的诗序中亦有与上述《上安州裴长史书》中的那段话相似的词句:
 
   闻黄山胡公有双白鹇, 盖是家鸡所伏, 自小驯狎, 了无惊猜, 以其名呼之, 皆就掌取食。
 
       两段话讲的都是一个状态:“同与禽兽居, 族与万物并” (人与禽兽住在一起, 人群与万物浑然不分) 。这是庄子设想的“至德之世”, 也是李白所追求的理想梦境。当时李白看中了黄山胡公的一对白鹇, 便写诗表达爱怜之意, 愿以一双白璧来交换它们:“我愿得此鸟, 玩之坐碧山。”明人朱谏在《李诗选注》中道出了李白索求白鹇的潜台词:“愿得此鸟, 坐玩碧山, 相与悠然, 出尘忘世, 是吾之志也。”
 
      南朝梁萧子显撰的《南齐书·高逸列传》有段记载, 讲述萧齐永明时期 (483年—493年) 的一位蔡姓会稽人在山中养鼠数十只, 与之为友, “呼来即来, 遣去便去, 言语狂易, 时谓之‘谪仙’, 不知其终。”匡山学道时期的李白, 大致也是如此情形, 是“在向神仙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