钜鹿之战
【说明】
《通鉴》 卷八记载了钜鹿之战。
钜鹿之战是以项羽为首的楚义军同章邯统领的秦军一场关系全局的大战。
秦统一六国,建立起统一的封建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的国家之后,除了做了一些巩固统一,有利于历史发展的事之外,就是横征暴敛,大事兴作,穷兵黩武,迫害百姓,使得“男子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赭衣塞路,囹圄成市”。
广大人民由于秦王朝的残暴统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被迫铤而走险。陈胜、吴广等首先揭竿而起,项羽、刘邦、黥布等接踵起义,六国后裔也乘机起兵,原山东六国的广大地区燃起了熊熊的起义烈火,猛烈地冲击秦皇朝。起义军在秦军武力镇压下前仆后继,陈胜、吴广等失败后,项梁等继续反秦;项梁遇害后,项羽、刘邦等还是继续反秦。
秦将章邯自从相继打败陈胜、项梁等义军之后,以为楚地反秦义军已不足忧,将秦军主力引向黄河以北,镇压河北地区的反秦力量,将赵军围困于钜鹿,企图一举歼灭之。
这时楚军经过整顿,经讨论决策:兵分两路,一路军队以刘邦为首向西挺进,直指秦的腹心地区关中;一路军队以宋义、项羽为首北上救赵,同秦军主力决战。在此关键时刻,北上军内部,主将宋义同副将项羽对作战方案产生了分歧意见,宋义持观望态度,坐山观虎斗,企图让秦军同赵军打出个胜负,然后相机采取行动。项羽是积极态度,决定迅速救赵,毅然杀了宋义,自为上将军,挥师北上。
项羽所派的英布(又名黥布)、蒲将军率领的二万人渡过漳水以后,切断了秦军运粮的甬道,将章邯与王离的军队分割开。接着,项羽亲率义军过河,“破釜沉舟”,每人只带三日粮,誓不后退。楚义军包围了王离军,奋勇杀敌,“无不一以当十”,九战九捷,终于大胜,扭转了整个战局,从而为义军灭秦开辟了康庄大道。
楚义军取得钜鹿之战的胜利,首先是由于楚义军反秦的正义性所决定,秦军卫护不得人心,楚义军反秦大得人心; 其次是山于楚义军义愤填膺,有勇猛杀敌的精神; 再就是项羽杀敌的决心和压倒敌人的气慨;还有,楚军截断秦军甬道,使秦军断绝粮饷。秦军的失败,主要是由于残酷的压迫剥削激起了人民的反抗,处于义军反抗的熊熊烈火之中,不可能不一败涂地。同时,章邯错误地估计了楚地义军的力量,没有在击破项梁军之后,继续在楚地消灭义军,所以引军到河北之后,为楚地义军以整顿和恢复之机; 而在楚义军北渡之后,又没有及时地卫护甬道,以保持驻棘原的秦军与围鉅鹿的秦军两者间的联系,结果惨败。
《通鉴》写鉅鹿之战,着重写项羽积极北上救赵和义军英勇杀敌的精神风貌; 同时以诸侯的胆怯观望和“膝行而而前”,衬托项羽和义军的英雄气概。这是写农民起义军反对和战胜强暴统治者的出色的篇章。
(二年)①
(后九月) 章邯巳破项梁,②以为楚地兵不足忧,③乃渡河,④北击赵,大破之; 引兵至邯郸,⑤皆徙其民河内,⑥夷其城郭。⑦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⑧王离围之。⑨陈余北收常山兵,⑩得数万人,军钜鹿北;(11)章邯军钜鹿南棘原。赵数请求于楚。(12)
①二年: 秦二世皇帝二年(前208)。②章邯: 秦将。项梁(?——前208): 项羽的叔父,秦末农民起义领袖之一。③楚地兵不足忧:楚地方的起义兵不用担心。④河:河水,今黄河。⑤邯郸;在今河北邯郸市。⑥河内:今河南省黄河以北一带。⑦夷:诛锄;削平。⑧张耳与赵王歇: 陈胜起义后,魏国大梁人张耳和陈余参加起义军,两人先是立武臣为赵王,武臣死后,乃立赵歇为赵王。钜鹿: 在今河北平乡西南。⑨王离: 秦将,王翦之孙。⑩常山: 郡名,郡治东垣在今河北石家庄市。(11)军钜鹿北: 驻于钜鹿北面。(12)数请:几次请求。
高陵君显在楚,①见楚王曰: ② “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 ③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徵,④此可谓知兵矣!”⑤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⑥因置以为上将军,⑦项羽为次将,⑧范增为末将,⑨以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 “卿子冠军”。⑩
①高陵君显:高陵君名显,齐派至楚的使者。②楚王:楚怀王之孙名心,为项梁等立为楚王。③武信君: 项梁。项梁立楚王(心)之后,自号武信君。④败徵:失败的征兆。⑤知兵: 懂得兵事。⑥说: 通 “悦”。⑦上将军: 主将。⑧项羽(前232——前202):秦末农民军领袖。次将: 副将。⑨范增: 项羽的谋士。末将:位低于次将。⑩卿子冠军:对上将军的尊称。
(三年)①
宋义行至安阳,②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③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疲,我承其敝;④不胜,⑤则我引兵鼓行而西,⑥必举秦矣。⑦故不如先斗秦、赵。⑧夫被坚执锐,⑨义不如公; 坐运筹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⑩皆斩之!”
①三年:秦二世皇帝三年(前207)。②安阳: 在今山东曹县东。③这两句是说,叮牛的牛虻,不会去咬虱子。这是比喻楚军旨在灭秦,不在于救赵。虻:牛虻。虮虱: 虱子。④承其敝: 利用秦军疲弊之机。⑤不胜: 指秦军如果不胜。⑥鼓行而西: 大张旗鼓地向西挺进。⑦举:攻取。⑧先斗秦、赵: 让秦与赵斗起来。⑨被坚执锐: 身穿坚牢的铁甲、手执锐利的兵器,指领兵打仗。被:通“披”。⑩强不可使者: 执拗而不听调度的人。
乃遣其子宋襄相齐,①身送之至无盐,②饮酒高会。③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④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半菽,⑤军无见粮,⑥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⑦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⑧其势必举。赵举秦强,何敝之承! ⑨且国兵新破,⑩王坐不安席,(11)扫境内而专属于将军,(12)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11)非社稷之臣也!”(12)
①宋义遣其子相齐,是要跟齐田荣交好。②无盐: 县名。在今山东东平东。 ③饮酒高会: 设筵大会宾客。 ④ (lu)力:并力,尽力。⑤士卒食半菽: 士卒食蔬菜,以菽半杂之。菽 (shu孰):豆类。 ⑥见粮: 现存的粮食。见读如现。⑦因赵食: 依靠赵地的粮食以作军粮。⑧新造: 新建立。⑨何敝之承:有什么疲弊可以利用。⑩国兵新破:指楚军败于定陶。(11)王坐不安席: 指楚王被迫从盱眙迁往彭城。(12)境内而专属于将军: 集中全国的人力物力都交给你统辖。(11)徇其私:阴徇其私情。指宋义遣其子宋襄相齐事。(12)社稷之臣:与国家同休共命运的忠臣。
十一月,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①即其帐中斩宋义头。②出令军中曰: ③“宋义与齐谋反楚,④楚王阴令籍诛之!”⑤当是时,诸将皆慑服,⑥莫敢枝梧,⑦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 ⑧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⑨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⑩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11)怀王因使羽为上将军。(12)
①晨朝(chao巢):早晨朝见。古代属吏参见长官也称朝。②即共帐中: 就在宋义营帐中。 ③出令: 到帐外命令。 ④宋义与齐谋反楚: 这是项羽以怀疑而并无实据的“反楚” 罪名来对付和诛杀宋义。⑤楚王阴令籍诛之:这是项羽(项羽名籍,字羽)借用楚王的名义以杀宋义,实际上,楚王对项羽疑忌,对宋义信任。阴令:密令。⑥慑(she摄,旧读zhe哲)服,因畏惧而屈服。⑦枝梧:抗拒。枝梧本是架屋的小柱和斜柱,有抵拒之义,所以引伸为抗拒之意。⑧将军家: 指项氏叔侄,⑨相与: 互相。假: 暑(因尚未得到楚王准许)。 (10)及之齐: 赶到了齐国。(11)报命于怀王: 将诛宋义及自为假上将军的经过报告楚王心。(12)因使羽为上将军: 因其请求而任命项羽为上将军 (楚王心实际上不得已而承认既成事实)。
章邯筑甬道属河,①饷王离。②王离兵食多,急攻钼鹿。钜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余。③陈余度兵少,④不敌秦,不敢前。数月,⑤张耳大怒,怨陈余,使张餍、陈泽往让陈余曰: ⑥“始吾与公为刎颈交,⑦今王与耳旦暮且死,⑧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 ⑨苟必信,⑩胡不赴秦军俱死;(11)且有十一二相全。”(12)陈余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13)徒尽亡军。(14)且余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15)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16)何益!”(17)张餍、陈泽要以俱死。(18)余乃使餍、泽将五千人先尝秦军,(19)至,皆没。(20)当是时,齐师、燕师皆来救赵,张敖亦北收代兵,(21)得万余人,来,皆壁余旁,(22)未敢击秦。
①筑甬道属河: 筑甬道连接漳水。 漳水是当时供应秦军粮草的运输线,所以在棘原要筑甬道沟通此线。甬道: 两旁有墙的驰道或通道。河: 指漳水。②饷王离: 供应王离军粮食。饷: 军粮。③召前陈余:召陈余前来。④度(duo):推测;估计。⑤数月:过了几个月。⑥餍: 音厌 (yan)。往让: 前去责备。⑦刎颈交: 共生死同患难的朋友。⑧王与耳: 赵王歇与张耳。且暮且死: 很快就完。⑨安在其相为死: 他如何还能同死。⑩苟必信: 如果一定守信。苟: 假如; 如果。(11)胡: 何也。(12)且有十一二相全，言还有十分之一二得以胜秦而相保全的希望。(13)度 (duo)前: 估计前去。(14)徒尽亡军: 白白地完全丧亡军队。(15)报秦: 报仇于秦。(16)如以肉委饿虎: 好似将肉送给饿虎,比喻白白送死。委: 托付,引伸为致送。(17)何益:有什么益处。(18)要 (yao)以俱死: 要挟他一同死难。要: 要挟。(19)先尝 (chang)秦军、先尝试一下秦军的力量。(20)因张餍、陈泽要挟陈余前去打秦军,陈余就派餍、泽二人带五千人先去尝试一下秦军的厉害,结果餍、泽及五千人全军覆没,这是陈余对张餍、陈泽的报复行为。(21)张敖: 张耳之子。代: 今河北怀来等地区。(22)皆璧余旁: 都设营垒于陈余军旁边。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①战少利,②绝章邯甬道,③王离军乏食。陈余复请兵。④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⑤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⑥无一还心。⑦于是至则围王离,⑧与秦军遇,九战,⑨大破之; 章邯引兵却。⑩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遂杀苏角,(11)虏王离;(12)涉间不降,(13)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14)军救钜鹿者十余壁,(15)莫敢纵兵,(16)及楚击秦, 诸侯将〔皆〕从壁上观。(17)楚战士无不一当十,(18)呼声动天地,(19)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20)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21)无不膝行而前,(22)莫敢仰视。(23)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24)诸侯皆属焉。(25)
①当阳君:黥布,本姓英,曾受黥刑,乃改姓黥。蒲将军:史失其名。当时黥布与蒲将军皆在项羽部下。河: 指漳水。②战少利,打的稍稍有利。“少” 与“稍” 义同。③绝章邯甬道:切断章邯所筑供给王离军粮食的甬道。所以下文言 “王离军乏食”。④复请兵: 再次要求以兵增援。⑤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表示只进不退。这就是 “破签沉舟”的出典。沈(chen):同“沉”。釜(fu府):饭锅。甑 (zeng):燕饭的用具。庐舍:房屋。⑥必死: 决一死战(不是决定去死)。⑦无 一还心:没有一点退还之意。⑧围王离: 围住了王离军。⑨九战: 经过九次战斗。⑩却:退却。(11)苏角:秦将。(12)虏:俘获。(13)涉间:秦将。不降:不肯投降于楚。(14)楚兵冠(quan惯)诸侯: 楚兵的声势压倒了诸侯军。诸侯:指当时齐、燕等地拥兵反秦的首领 (有些是战国时代东方六国的后裔)。(15)军:指诸侯军。十余璧: 十多个营垒。 (16)莫敢纵兵: 不敢发兵出战。 (17)皆从壁上观:都凭着营垒观战(因胆怯而采取观望态度)。皆: 据其它《通鉴》版本所补。(18)无不一当十: 没有不是一个对付十个的。(19)呼声:呼喊冲杀之声。(20)惴(zhui)恐:惊惧惶恐。(21)辕门:军营的门。古时行军以战车为阵列,驻营将车辕竖起,对立为门,所以称辕门。(22)膝行而前:两膝跪着行进前来。(23)莫敢仰视: 不敢抬头往上看。这两句是写项羽震慑诸侯的声威。(24)始为诸侯上将军:开始为诸侯军的统帅。在这之前,项羽为上将军,还只是楚军的主将。(25)诸侯皆属:诸侯军皆归其统率。以上是《通鉴》 写钜鹿之战。
【译文】
(秦二世皇帝二年)
(闰九月)章邯击破了项梁的部队,以为楚地的兵事不必担忧了,就渡过黄河,向北攻打赵国,大破了它; 带领军队到了邯郸,全部迁徙邯郸百姓于河内,铲平了邯郸的城郭。张耳和赵王歇退入鉅鹿城,王离包围了钜鹿。陈余向北收集常山的士兵,得到几万人,驻扎在鉅鹿的北面;章邯部队驻扎在鉅鹿南面的棘原。赵国几次向楚国请求援助。
齐国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国,去见楚王,说:“宋义议论武信君的军队必败,过了几天,果然失败。军队没有打仗就预见失败的征兆,这可以说是懂得军事了!”楚王召宋义来商量事情而大为高兴,因此用他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去援救赵国,各路军队的将领都统属于宋义,宋义号称“卿子冠军”。
(秦二世皇帝三年)
宋义带领军队到了安阳,停留四十六天不进兵,项羽说:“秦军围赵紧急,应该赶快领兵渡河,楚军攻击于外,赵军接应于内,就一定击破秦军了!”宋义说:“不然。叮牛的牛虻,不可以伤害虮虱,现在秦军攻赵,打胜就军队疲惫,我们可乘秦军疲惫的机会进攻; 打不胜,我们便领兵大张旗鼓地向西进军,一定攻取秦了。所以不如让秦和赵先打。上阵冲杀,我不如你; 运筹帷幄,你不如我。”因此,向军中下令说:“凡是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倔强不服从命令的人,一律斩首!”
宋义派遣自己的儿子宋襄去辅助齐国,亲自送他到无盐县,设筵招待宾客。当时,天寒,大雨,士兵又冻又饿。项羽说:“本来应当合力攻秦,却长久地停留不前。现在年岁饥荒,百姓贫困,士兵吃的一半是蔬菜、豆子,军中没有存粮,他却设筵招待宾客,不领兵渡河,就地取赵地的粮食作为军粮,和赵军并力攻秦,却说‘乘秦军疲惫的机会进攻’。以强大的秦国,攻击新建立的赵国,必然把赵国打败。赵败,秦就更加强大,哪里还有疲惫的机会可乘! 况且楚军刚被打败,怀王坐不安席,集中全楚兵力而托付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不体恤士兵,而徇私情,不是国家的栋梁之臣啊!”
十一月,项羽早晨去朝见上将军宋义,就在营帐中斩了宋义的头。出帐来号令军中说:“宋义和齐国合谋反楚,楚王密令我杀他。”当时,将领们都因畏惧而屈服,不敢反抗,都说:“首先拥立楚王的,是将军家的人,如今又是将军平乱。”于是大家 一同推立项羽为假上将军。派人追赶宋义的儿子宋襄,追到齐国,杀了他。派遣桓楚去报告怀王,怀王就让项羽为上将军。
章邯修筑甬道连接漳水,供应王离军粮。王离军粮食充足,加紧攻打鉅鹿。钜鹿城中粮食已尽,士兵很少,张耳几次派人召陈余前来。陈余估计兵少,打不过秦军,不敢前来。过 了几个月,张耳大怒,埋怨陈余,派遣张餍、陈泽去责备陈余说:“起初我与您结为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如今赵王和我很快就完,而您拥兵几万,不肯前来救援,如何还能同死!如果一定守信,何不打秦军一同战死;还有十分之一二得以胜秦而保全生命的希望。”陈余说:“我估计前去终不能救赵,白白地丧尽军队。而且我之所以不和张耳一同死,是要为赵王、张耳报仇于秦。如今一定要同死,好似将肉送给饿虎,有什么益处!”张餍、陈泽要挟陈余一同死难。陈余就派张餍、陈泽带领五千兵先尝试一下秦军的力量,到了那里,全军覆没。当时,齐军、燕军都来救赵,张敖也北收代地的士兵,得到一万多人,前来,都设营垒于陈余军的旁边,不敢出击秦军。
项羽已经杀了“卿子冠军”宋义,威震楚国,就派当阳君鲸布、蒲将军带领两万人渡河救钜鹿。打得稍稍有利,切断章邯所筑的甬道,使得王离军缺乏粮食供应。陈余再次要求以兵增援。项羽就率领全军渡河,都凿沉渡船,砸破锅灶,烧毁营舍,带三天的口粮,以此表示全军决一死战,没有一点退还的意思。军队一到前线就围住了王离军,同秦军接战,经过九次战斗,大败了秦军;章邯带兵退却。诸侯军才敢进击秦军,终于杀死了苏角,俘获了王离;涉间不投降,自焚而死。这时,楚军的声势压倒了诸侯军;救援钜鹿的诸侯军有十多个营垒,都不敢发兵出战。在楚军攻击秦军的时候,诸侯,军将领〔都〕凭着营垒观战。楚军战士人人以一当十,呼喊冲杀之声震动天地,诸侯军人人惊惧惶恐。已经打垮了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军将领;他们进入辕门,都跪着前来,不敢仰视。从此项羽就成为诸侯军的上将军,诸侯军都归他统率了。
《通鉴》 卷八记载了钜鹿之战。
钜鹿之战是以项羽为首的楚义军同章邯统领的秦军一场关系全局的大战。
秦统一六国,建立起统一的封建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的国家之后,除了做了一些巩固统一,有利于历史发展的事之外,就是横征暴敛,大事兴作,穷兵黩武,迫害百姓,使得“男子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赭衣塞路,囹圄成市”。
广大人民由于秦王朝的残暴统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被迫铤而走险。陈胜、吴广等首先揭竿而起,项羽、刘邦、黥布等接踵起义,六国后裔也乘机起兵,原山东六国的广大地区燃起了熊熊的起义烈火,猛烈地冲击秦皇朝。起义军在秦军武力镇压下前仆后继,陈胜、吴广等失败后,项梁等继续反秦;项梁遇害后,项羽、刘邦等还是继续反秦。
秦将章邯自从相继打败陈胜、项梁等义军之后,以为楚地反秦义军已不足忧,将秦军主力引向黄河以北,镇压河北地区的反秦力量,将赵军围困于钜鹿,企图一举歼灭之。
这时楚军经过整顿,经讨论决策:兵分两路,一路军队以刘邦为首向西挺进,直指秦的腹心地区关中;一路军队以宋义、项羽为首北上救赵,同秦军主力决战。在此关键时刻,北上军内部,主将宋义同副将项羽对作战方案产生了分歧意见,宋义持观望态度,坐山观虎斗,企图让秦军同赵军打出个胜负,然后相机采取行动。项羽是积极态度,决定迅速救赵,毅然杀了宋义,自为上将军,挥师北上。
项羽所派的英布(又名黥布)、蒲将军率领的二万人渡过漳水以后,切断了秦军运粮的甬道,将章邯与王离的军队分割开。接着,项羽亲率义军过河,“破釜沉舟”,每人只带三日粮,誓不后退。楚义军包围了王离军,奋勇杀敌,“无不一以当十”,九战九捷,终于大胜,扭转了整个战局,从而为义军灭秦开辟了康庄大道。
楚义军取得钜鹿之战的胜利,首先是由于楚义军反秦的正义性所决定,秦军卫护不得人心,楚义军反秦大得人心; 其次是山于楚义军义愤填膺,有勇猛杀敌的精神; 再就是项羽杀敌的决心和压倒敌人的气慨;还有,楚军截断秦军甬道,使秦军断绝粮饷。秦军的失败,主要是由于残酷的压迫剥削激起了人民的反抗,处于义军反抗的熊熊烈火之中,不可能不一败涂地。同时,章邯错误地估计了楚地义军的力量,没有在击破项梁军之后,继续在楚地消灭义军,所以引军到河北之后,为楚地义军以整顿和恢复之机; 而在楚义军北渡之后,又没有及时地卫护甬道,以保持驻棘原的秦军与围鉅鹿的秦军两者间的联系,结果惨败。
《通鉴》写鉅鹿之战,着重写项羽积极北上救赵和义军英勇杀敌的精神风貌; 同时以诸侯的胆怯观望和“膝行而而前”,衬托项羽和义军的英雄气概。这是写农民起义军反对和战胜强暴统治者的出色的篇章。
(二年)①
(后九月) 章邯巳破项梁,②以为楚地兵不足忧,③乃渡河,④北击赵,大破之; 引兵至邯郸,⑤皆徙其民河内,⑥夷其城郭。⑦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⑧王离围之。⑨陈余北收常山兵,⑩得数万人,军钜鹿北;(11)章邯军钜鹿南棘原。赵数请求于楚。(12)
①二年: 秦二世皇帝二年(前208)。②章邯: 秦将。项梁(?——前208): 项羽的叔父,秦末农民起义领袖之一。③楚地兵不足忧:楚地方的起义兵不用担心。④河:河水,今黄河。⑤邯郸;在今河北邯郸市。⑥河内:今河南省黄河以北一带。⑦夷:诛锄;削平。⑧张耳与赵王歇: 陈胜起义后,魏国大梁人张耳和陈余参加起义军,两人先是立武臣为赵王,武臣死后,乃立赵歇为赵王。钜鹿: 在今河北平乡西南。⑨王离: 秦将,王翦之孙。⑩常山: 郡名,郡治东垣在今河北石家庄市。(11)军钜鹿北: 驻于钜鹿北面。(12)数请:几次请求。
高陵君显在楚,①见楚王曰: ② “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 ③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徵,④此可谓知兵矣!”⑤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⑥因置以为上将军,⑦项羽为次将,⑧范增为末将,⑨以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 “卿子冠军”。⑩
①高陵君显:高陵君名显,齐派至楚的使者。②楚王:楚怀王之孙名心,为项梁等立为楚王。③武信君: 项梁。项梁立楚王(心)之后,自号武信君。④败徵:失败的征兆。⑤知兵: 懂得兵事。⑥说: 通 “悦”。⑦上将军: 主将。⑧项羽(前232——前202):秦末农民军领袖。次将: 副将。⑨范增: 项羽的谋士。末将:位低于次将。⑩卿子冠军:对上将军的尊称。
(三年)①
宋义行至安阳,②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③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疲,我承其敝;④不胜,⑤则我引兵鼓行而西,⑥必举秦矣。⑦故不如先斗秦、赵。⑧夫被坚执锐,⑨义不如公; 坐运筹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⑩皆斩之!”
①三年:秦二世皇帝三年(前207)。②安阳: 在今山东曹县东。③这两句是说,叮牛的牛虻,不会去咬虱子。这是比喻楚军旨在灭秦,不在于救赵。虻:牛虻。虮虱: 虱子。④承其敝: 利用秦军疲弊之机。⑤不胜: 指秦军如果不胜。⑥鼓行而西: 大张旗鼓地向西挺进。⑦举:攻取。⑧先斗秦、赵: 让秦与赵斗起来。⑨被坚执锐: 身穿坚牢的铁甲、手执锐利的兵器,指领兵打仗。被:通“披”。⑩强不可使者: 执拗而不听调度的人。
乃遣其子宋襄相齐,①身送之至无盐,②饮酒高会。③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④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半菽,⑤军无见粮,⑥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⑦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⑧其势必举。赵举秦强,何敝之承! ⑨且国兵新破,⑩王坐不安席,(11)扫境内而专属于将军,(12)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11)非社稷之臣也!”(12)
①宋义遣其子相齐,是要跟齐田荣交好。②无盐: 县名。在今山东东平东。 ③饮酒高会: 设筵大会宾客。 ④ (lu)力:并力,尽力。⑤士卒食半菽: 士卒食蔬菜,以菽半杂之。菽 (shu孰):豆类。 ⑥见粮: 现存的粮食。见读如现。⑦因赵食: 依靠赵地的粮食以作军粮。⑧新造: 新建立。⑨何敝之承:有什么疲弊可以利用。⑩国兵新破:指楚军败于定陶。(11)王坐不安席: 指楚王被迫从盱眙迁往彭城。(12)境内而专属于将军: 集中全国的人力物力都交给你统辖。(11)徇其私:阴徇其私情。指宋义遣其子宋襄相齐事。(12)社稷之臣:与国家同休共命运的忠臣。
十一月,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①即其帐中斩宋义头。②出令军中曰: ③“宋义与齐谋反楚,④楚王阴令籍诛之!”⑤当是时,诸将皆慑服,⑥莫敢枝梧,⑦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 ⑧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⑨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⑩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11)怀王因使羽为上将军。(12)
①晨朝(chao巢):早晨朝见。古代属吏参见长官也称朝。②即共帐中: 就在宋义营帐中。 ③出令: 到帐外命令。 ④宋义与齐谋反楚: 这是项羽以怀疑而并无实据的“反楚” 罪名来对付和诛杀宋义。⑤楚王阴令籍诛之:这是项羽(项羽名籍,字羽)借用楚王的名义以杀宋义,实际上,楚王对项羽疑忌,对宋义信任。阴令:密令。⑥慑(she摄,旧读zhe哲)服,因畏惧而屈服。⑦枝梧:抗拒。枝梧本是架屋的小柱和斜柱,有抵拒之义,所以引伸为抗拒之意。⑧将军家: 指项氏叔侄,⑨相与: 互相。假: 暑(因尚未得到楚王准许)。 (10)及之齐: 赶到了齐国。(11)报命于怀王: 将诛宋义及自为假上将军的经过报告楚王心。(12)因使羽为上将军: 因其请求而任命项羽为上将军 (楚王心实际上不得已而承认既成事实)。
章邯筑甬道属河,①饷王离。②王离兵食多,急攻钼鹿。钜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余。③陈余度兵少,④不敌秦,不敢前。数月,⑤张耳大怒,怨陈余,使张餍、陈泽往让陈余曰: ⑥“始吾与公为刎颈交,⑦今王与耳旦暮且死,⑧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 ⑨苟必信,⑩胡不赴秦军俱死;(11)且有十一二相全。”(12)陈余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13)徒尽亡军。(14)且余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15)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16)何益!”(17)张餍、陈泽要以俱死。(18)余乃使餍、泽将五千人先尝秦军,(19)至,皆没。(20)当是时,齐师、燕师皆来救赵,张敖亦北收代兵,(21)得万余人,来,皆壁余旁,(22)未敢击秦。
①筑甬道属河: 筑甬道连接漳水。 漳水是当时供应秦军粮草的运输线,所以在棘原要筑甬道沟通此线。甬道: 两旁有墙的驰道或通道。河: 指漳水。②饷王离: 供应王离军粮食。饷: 军粮。③召前陈余:召陈余前来。④度(duo):推测;估计。⑤数月:过了几个月。⑥餍: 音厌 (yan)。往让: 前去责备。⑦刎颈交: 共生死同患难的朋友。⑧王与耳: 赵王歇与张耳。且暮且死: 很快就完。⑨安在其相为死: 他如何还能同死。⑩苟必信: 如果一定守信。苟: 假如; 如果。(11)胡: 何也。(12)且有十一二相全，言还有十分之一二得以胜秦而相保全的希望。(13)度 (duo)前: 估计前去。(14)徒尽亡军: 白白地完全丧亡军队。(15)报秦: 报仇于秦。(16)如以肉委饿虎: 好似将肉送给饿虎,比喻白白送死。委: 托付,引伸为致送。(17)何益:有什么益处。(18)要 (yao)以俱死: 要挟他一同死难。要: 要挟。(19)先尝 (chang)秦军、先尝试一下秦军的力量。(20)因张餍、陈泽要挟陈余前去打秦军,陈余就派餍、泽二人带五千人先去尝试一下秦军的厉害,结果餍、泽及五千人全军覆没,这是陈余对张餍、陈泽的报复行为。(21)张敖: 张耳之子。代: 今河北怀来等地区。(22)皆璧余旁: 都设营垒于陈余军旁边。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①战少利,②绝章邯甬道,③王离军乏食。陈余复请兵。④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⑤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⑥无一还心。⑦于是至则围王离,⑧与秦军遇,九战,⑨大破之; 章邯引兵却。⑩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遂杀苏角,(11)虏王离;(12)涉间不降,(13)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14)军救钜鹿者十余壁,(15)莫敢纵兵,(16)及楚击秦, 诸侯将〔皆〕从壁上观。(17)楚战士无不一当十,(18)呼声动天地,(19)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20)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21)无不膝行而前,(22)莫敢仰视。(23)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24)诸侯皆属焉。(25)
①当阳君:黥布,本姓英,曾受黥刑,乃改姓黥。蒲将军:史失其名。当时黥布与蒲将军皆在项羽部下。河: 指漳水。②战少利,打的稍稍有利。“少” 与“稍” 义同。③绝章邯甬道:切断章邯所筑供给王离军粮食的甬道。所以下文言 “王离军乏食”。④复请兵: 再次要求以兵增援。⑤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表示只进不退。这就是 “破签沉舟”的出典。沈(chen):同“沉”。釜(fu府):饭锅。甑 (zeng):燕饭的用具。庐舍:房屋。⑥必死: 决一死战(不是决定去死)。⑦无 一还心:没有一点退还之意。⑧围王离: 围住了王离军。⑨九战: 经过九次战斗。⑩却:退却。(11)苏角:秦将。(12)虏:俘获。(13)涉间:秦将。不降:不肯投降于楚。(14)楚兵冠(quan惯)诸侯: 楚兵的声势压倒了诸侯军。诸侯:指当时齐、燕等地拥兵反秦的首领 (有些是战国时代东方六国的后裔)。(15)军:指诸侯军。十余璧: 十多个营垒。 (16)莫敢纵兵: 不敢发兵出战。 (17)皆从壁上观:都凭着营垒观战(因胆怯而采取观望态度)。皆: 据其它《通鉴》版本所补。(18)无不一当十: 没有不是一个对付十个的。(19)呼声:呼喊冲杀之声。(20)惴(zhui)恐:惊惧惶恐。(21)辕门:军营的门。古时行军以战车为阵列,驻营将车辕竖起,对立为门,所以称辕门。(22)膝行而前:两膝跪着行进前来。(23)莫敢仰视: 不敢抬头往上看。这两句是写项羽震慑诸侯的声威。(24)始为诸侯上将军:开始为诸侯军的统帅。在这之前,项羽为上将军,还只是楚军的主将。(25)诸侯皆属:诸侯军皆归其统率。以上是《通鉴》 写钜鹿之战。
【译文】
(秦二世皇帝二年)
(闰九月)章邯击破了项梁的部队,以为楚地的兵事不必担忧了,就渡过黄河,向北攻打赵国,大破了它; 带领军队到了邯郸,全部迁徙邯郸百姓于河内,铲平了邯郸的城郭。张耳和赵王歇退入鉅鹿城,王离包围了钜鹿。陈余向北收集常山的士兵,得到几万人,驻扎在鉅鹿的北面;章邯部队驻扎在鉅鹿南面的棘原。赵国几次向楚国请求援助。
齐国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国,去见楚王,说:“宋义议论武信君的军队必败,过了几天,果然失败。军队没有打仗就预见失败的征兆,这可以说是懂得军事了!”楚王召宋义来商量事情而大为高兴,因此用他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去援救赵国,各路军队的将领都统属于宋义,宋义号称“卿子冠军”。
(秦二世皇帝三年)
宋义带领军队到了安阳,停留四十六天不进兵,项羽说:“秦军围赵紧急,应该赶快领兵渡河,楚军攻击于外,赵军接应于内,就一定击破秦军了!”宋义说:“不然。叮牛的牛虻,不可以伤害虮虱,现在秦军攻赵,打胜就军队疲惫,我们可乘秦军疲惫的机会进攻; 打不胜,我们便领兵大张旗鼓地向西进军,一定攻取秦了。所以不如让秦和赵先打。上阵冲杀,我不如你; 运筹帷幄,你不如我。”因此,向军中下令说:“凡是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倔强不服从命令的人,一律斩首!”
宋义派遣自己的儿子宋襄去辅助齐国,亲自送他到无盐县,设筵招待宾客。当时,天寒,大雨,士兵又冻又饿。项羽说:“本来应当合力攻秦,却长久地停留不前。现在年岁饥荒,百姓贫困,士兵吃的一半是蔬菜、豆子,军中没有存粮,他却设筵招待宾客,不领兵渡河,就地取赵地的粮食作为军粮,和赵军并力攻秦,却说‘乘秦军疲惫的机会进攻’。以强大的秦国,攻击新建立的赵国,必然把赵国打败。赵败,秦就更加强大,哪里还有疲惫的机会可乘! 况且楚军刚被打败,怀王坐不安席,集中全楚兵力而托付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不体恤士兵,而徇私情,不是国家的栋梁之臣啊!”
十一月,项羽早晨去朝见上将军宋义,就在营帐中斩了宋义的头。出帐来号令军中说:“宋义和齐国合谋反楚,楚王密令我杀他。”当时,将领们都因畏惧而屈服,不敢反抗,都说:“首先拥立楚王的,是将军家的人,如今又是将军平乱。”于是大家 一同推立项羽为假上将军。派人追赶宋义的儿子宋襄,追到齐国,杀了他。派遣桓楚去报告怀王,怀王就让项羽为上将军。
章邯修筑甬道连接漳水,供应王离军粮。王离军粮食充足,加紧攻打鉅鹿。钜鹿城中粮食已尽,士兵很少,张耳几次派人召陈余前来。陈余估计兵少,打不过秦军,不敢前来。过 了几个月,张耳大怒,埋怨陈余,派遣张餍、陈泽去责备陈余说:“起初我与您结为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如今赵王和我很快就完,而您拥兵几万,不肯前来救援,如何还能同死!如果一定守信,何不打秦军一同战死;还有十分之一二得以胜秦而保全生命的希望。”陈余说:“我估计前去终不能救赵,白白地丧尽军队。而且我之所以不和张耳一同死,是要为赵王、张耳报仇于秦。如今一定要同死,好似将肉送给饿虎,有什么益处!”张餍、陈泽要挟陈余一同死难。陈余就派张餍、陈泽带领五千兵先尝试一下秦军的力量,到了那里,全军覆没。当时,齐军、燕军都来救赵,张敖也北收代地的士兵,得到一万多人,前来,都设营垒于陈余军的旁边,不敢出击秦军。
项羽已经杀了“卿子冠军”宋义,威震楚国,就派当阳君鲸布、蒲将军带领两万人渡河救钜鹿。打得稍稍有利,切断章邯所筑的甬道,使得王离军缺乏粮食供应。陈余再次要求以兵增援。项羽就率领全军渡河,都凿沉渡船,砸破锅灶,烧毁营舍,带三天的口粮,以此表示全军决一死战,没有一点退还的意思。军队一到前线就围住了王离军,同秦军接战,经过九次战斗,大败了秦军;章邯带兵退却。诸侯军才敢进击秦军,终于杀死了苏角,俘获了王离;涉间不投降,自焚而死。这时,楚军的声势压倒了诸侯军;救援钜鹿的诸侯军有十多个营垒,都不敢发兵出战。在楚军攻击秦军的时候,诸侯,军将领〔都〕凭着营垒观战。楚军战士人人以一当十,呼喊冲杀之声震动天地,诸侯军人人惊惧惶恐。已经打垮了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军将领;他们进入辕门,都跪着前来,不敢仰视。从此项羽就成为诸侯军的上将军,诸侯军都归他统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