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雀歌
[明]张昱
乌桓城下白翎雀,雄鸣雌随求饮啄。有时决起天上飞,告诉生来毛羽弱。西河伶人火倪赤,能以丝声代禽臆。象牙指拨十三弦,宛转繁音哀且急。女真处子舞进觞,团衫鞶带分两傍。玉纤罗袖柘枝体,要与雀声相颉颃。朝弹暮弹白翎雀,贵人听之以为乐。变化春光指顾间,万蕊千花动弦索。只今萧条河水边,宫庭毁尽沙依然。伤哉不闻白翎雀,但见落日生寒烟。
这是元末明初诗人张昱的一首新题乐府诗。
这首诗,虽然题作《白翎雀歌》,中心却不在白翎雀,而是写一个叫作火倪赤的伶人高超的演奏技艺,写乐声的美妙动听。唐人诗中不少描摹音声的名篇,如钱起的《省试湘灵鼓瑟》,韩愈的《听颖师弹琴》,李贺的《李凭箜篌引》等都是。白居易的《琵琶行》虽然不以此为能事,与上述诸诗不同,但是,读过它的人,又有谁忘记得了浔阳江头那琤琤琮琮的琵琶声呢?有明一代,诗尚复古,张昱这首诗也明显带有模仿的痕迹。尽管如此,它仍不失为一首成功的艺术作品。从这首诗里,我们还是能够找到它的个性,那些属于张昱自己的东西。
前四句写乌桓城下的白翎雀。乌桓,古山名,在内蒙阿鲁科尔沁旗以北,即大兴安岭南端。白翎雀雌雄唱和,决起而飞,啼鸣之声,如怨如诉。这里的“告诉”,是诉说愁苦的意思,不同于现代汉语的“告知”、“诉说”。
这四句是全诗的“起兴”。“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朱熹《诗集传》)是我国古代诗歌创作的一种重要艺术手法。诗人要写火倪赤弹琴的高超技艺,却先随手拈来山林中不住啼鸣的白翎雀来映衬,二者若即若离,在似与不似之间,给了读者十分空阔的审美思维空间,这正是“兴”这种艺术手法的特殊美学价值所在。
“西河伶人火倪赤”以下十二句,正面写这位艺人。他大概属于少数民族,“宛转繁音哀且急”也的确有地方音乐的特色。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在动笔写乐声之后,又插入了一段写“女真处子”歌舞场面的文字。这段文字描绘出一组动态的画面,极有表现力量。诗人在这里安排了一组美女翩翩起舞的形象,错彩镂金,化美为媚,与火倪赤的琴声相辉映,大大丰富了诗歌的审美内涵,也使得火倪赤的琴声更加丰满而富于神采。另外,“变化春光指顾间,万蕊千花动弦索”两句,使用了通感,也极富审美趣味。读这两句诗,我们好象看到春光融融,春风骀荡,万紫千红在枝头闹春。那种“万蕊千花”在弦索上跳动、闪耀的意象真是匪夷所思,而又给人强烈的美感。
最后四句,写世事沧桑,人物皆非。“伤哉不闻白翎雀,但见落日生寒烟”衰飒雄浑,大气包举全篇,含不尽之言于言外。读到这里,很容易让人忆起钱起那千古不磨的名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省试湘灵鼓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