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衣曲三首

2019-05-22 可可诗词网-乐府诗鉴赏 https://www.kekeshici.com

        

[宋]罗与之


        忆郎赴边城,几个秋砧月。若无鸿雁飞,生离即死别。
        愁肠结欲断,边衣犹未成。寒窗剪刀落,疑是剑环声。
        此身倘长在,敢恨无归日。但愿郎防边,似妾缝衣密。

        一读罗与之的《寄衣曲》,便使人很自然地想到李白《子夜吴歌》中的“秋歌”和“冬歌”。两组诗在内容上都是表现思妇之情的,丈夫远征在外,闺中的妻子殷切盼归,但又明于大义,把保卫边防的义务看得高于个人的幸福。诗又都是以��衣、缝衣、寄衣为线索写的,体现了思妇对远方亲人的关切与体贴之情。
        如果说李白的两首诗主要运用了融情于景、寓情于事的手法表现思妇念远之情,罗与之的《寄衣曲》则着重于刻画思妇的心理活动。三首诗各自独立成章,而又相互关联,共同写出一位丈夫远征独守闺房的思妇心理发展的过程,从而形成抒情组曲。思妇心理活动的发展过程是由��衣、裁衣、缝衣的特定情景所触发和推动的,而对这特定情景作者没有象李白那样进行铺写,只是稍加点破、逗起读者的联想,而集中笔墨去细致刻画女子的心理活动。
        第一首以“忆”字开篇,便是用思妇的语气自述其所思所想。她想什么呢?她回忆着当年丈夫离家赴边的情景,又进而想到从那时起,已经过了好些年头。 “几个秋砧月!”一声长叹,便流露出夫妻久别妇人殷切盼望之情。诗人特意用“秋”代指年头,又点出“砧月”。“砧月”二字,便令人想象到“长安一片月,万户��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的情景。丈夫已多年未归,这月下��帛、制衣寄远的情景也经历了多次了,但丈夫归期遥遥,所以她不由自主地长声叹息并因而产生了深深的忧伤。后二句便直抒夫妻隔绝的痛苦。古代有鸿雁传书的传说,这里以鸿雁代指书信。她说如果没有驿使经常传递书信的话,虽然我们都活在世上,却也和死别一样,因为终究没有团聚的日子。她对彼此来往的书信,既感到是精神上的慰藉,也为夫妻之间只能以书信来往来维持联系感到极度忧伤。
        第二首写的是女子裁剪衣服时的心情。裁剪衣服的场面以“寒窗剪刀落”一句点破。用一“寒”字,使人想到“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的生活情景。诗着重表现的是长久离别的愁苦和殷切盼归的痴情。在天气严寒的日子,这位女子正在急切地为丈夫赶制棉衣,天气冷了,棉衣不能送到,丈夫就要挨冻。但是她越急迫,手却越加不听使唤,以至“愁肠结欲断,边衣犹未成”。这固然有天气严寒的原因,手冻僵了,劳动起来便不能得心应手。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念亲人的思绪在心头萦绕,愁肠欲断。心情的痛苦也影响了她工作的进度。这正与《诗经·卷耳》中“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情景相同。诗的后两句则通过一个典型的心理活动表现她盼望丈夫归来的痴情。她一边缝衣,一边思念着丈夫,最后竟天真地想到,如果正在她专心致志裁剪衣服时,丈夫不期而至,那该多好啊!正当她想到这里,无意中碰落了剪刀,那金属落地的铿锵声顿时使她精神为之一振,丈夫到家了,这正是他把剑放在地上剑环发出的声响。当她定神观看时,才知道其实是自己的错觉。诗正是以这种由于错觉而产生的短暂的兴奋说明了这位女子是无时无刻不为思念丈夫而痛苦的。
        第三首写思妇缝制寒衣时心情。诗并没有具体描写女子缝衣的情景,只写了她盼郎不至时所产生的愿望便暗示出来。 “但愿郎防边,似妾缝衣密”,这是只能在缝衣这种特定环境中才能产生的思想。在这位思妇一针一线为丈夫缝制棉衣时,她头脑中产生多种多样的念头。她思念丈夫痛苦到极点,为了安慰自己便做了这样的对比,对于个人生活来说,不用说,丈夫在身边是再好不过了,但设若丈夫不去应征打仗,任凭敌人侵犯,国破家亡,一身难保,其不幸不更大于长久离别之苦。她把个人的利益和国家命运结合起来,立刻认识到丈夫远戍的重大意义,心头的忧愁也便被冲淡许多,由一已之私情升华为对丈夫为国尽心戍边的愿望:只要能够长久保持和平安定的生活,又哪里敢怨恨丈夫长久不归呢?只希望丈夫防守边境,象我缝制的衣服严密无缝,不给入侵者以可乘之机。 “似妾缝衣密”的比喻是女子由眼前手中的活计生发的奇妙想象,极符合思妇的身分口气,朴实极了,也精巧极了。它说明了思妇缝衣时是如何精心细致,她要把自己无尽的相思无限的温情一针针一线线地缝进征袍上去;同时刻画出一位深明大义的女主人公形象,十分生动感人。
        罗与之和李白生活的时代不同,因此在写征人思妇的题材上所流露的思想情绪也不一样。李白前期生活在国力强盛的大唐盛世,他写思妇之情有对丈夫的殷切盼望和细致的关怀体贴,却无经久不归生离死别的忧伤。罗与之生活在南宋后期。两宋在对外政策上十分软弱,连年兵挫地削,尤以南宋为甚,北方受到金人的威胁,战争所造成的灾难早已成为人民心头的阴影。诗中的思妇虽有“但愿郎防边,似妾缝衣密”的祝祷,却没有了“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的希望,因而产生无穷的生离死别之恨,诗的情调低沉哀怨,表现出两组诗不同的时代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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