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3月13日下午5时,奠边府战役拉开了帷幕。这是越南人民决定自己命运的一次血战。历时55天的激烈争夺,越南人民终于在这场捍卫民族主权和尊严的战役中夺得了胜利,从而揭开了越南具有历史意义的一页。
        越南位于印度支那半岛东岸,它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但是,自从法国殖民者踏上这块土地,越南人民的反抗斗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先是1863年初爆发的一次全国性的起义,虽然只坚持了几个星期就被法国镇压下去,但它所产生的影响却是深远的。随后1885年,一个更加广泛的抵抗运动开展起来,它一直坚持到1888年。几年后,越南大学者潘廷逢又领导了一次起义,直到1895年他死后起义才宣告瓦解。1900年以后,由当时的一位近代思想家潘佩珠领导的一个新民族运动又重新开始崛起。潘佩珠于1905年赴日本,1910年被驱逐出境,1925年在上海又被法国密探绑架回国,并被判处终身软禁。就在潘佩珠被绑架的1925年,一位新的历史人物、日后成为越南民族革命最杰出的领袖阮爱国(1943年改名胡志明)登上了越南的政治舞台。
        阮爱国原名阮必成,出生于一个农村贫困的学究家庭。他曾在藩切担任小学校长,在西贡技术学院当过见习生。1911年在一条法国轮船上当过厨子。1915年～1919年他侨居伦敦,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迁居法国。他当过园丁、清洁工、侍者、照片修描员和炉子工。在法6年,他改名阮爱国。1920年,胡志明加入法国共产党,在巴黎创办了《流浪者》杂志。1923年底他去莫斯科。1924年,列宁逝世,他在真理报上发表悼词。随后他到了中国广州,召集一批越南民族主义运动干部,于1925年创建了越南青年革命同盟(简称越盟)。1927年4月蒋介石清共,他流亡苏联。1930年他回国,建立了印度支那共产党,并领导和发动了武装起义。但是,这次起义遭到了越南统治者的残暴镇压,胡志明被缺席判处死刑。在这种情况下,他逃到香港,又经上海到了莫斯科,参加了1935年在那里召开的第7次共产国际代表大会。
        1935年,胡志明到延安同毛泽东会面。1940年日本法西斯占领了印度支那,打败了法国人,胡志明与武元甲、范文同一起由中国边境越境回国,组成了越南独立同盟(简称越盟),希望中国予以支持,但遭到了蒋介石政府的拒绝。胡志明并被蒋介石政府逮捕,囚禁达18个月。1945年3月,在越的法国军队被解除武装,越南皇帝保大宣布独立,但实权仍掌握在日本军手里。同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武元甲率突击队进逼河内。8月19日,他们进驻河内;8月2日,保大逊位。9月2日,胡志明宣布越南独立。根据波茨坦协定规定:由英军解除越南南方的日军武装,中国(指蒋介石军队)解除北方的日军武装。9月12日,英军抵达南方后,却支持法国卷土重来。10月6日法国勒克莱尔将军在西贡登陆,3个月后就控制了越南南方,双方开始谈判。1946年3月6日双方签定了法越协定。协定认为越南是法联邦的一部分,在法联邦内它拥有自己的政府、国会、军队和财政主权。法国进一步同意了分5年逐步撤出,或在1952年全部撤出它在越的15000军人。越盟也保证停止在南方的游击行动。这一协定的本身就意味着将有两个权力基地,一个在西贡,一个在河内。然而协定刚刚签订几个月,法越双方便于同年11月在海防发生了冲突。法国军舰炮轰海防,越方死亡6000余人。于是,长达8年(1946～1954年)之久的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爆发了。
        1953年,印度支那战争已进入到第7个年头。越南人民在越盟的领导下,经过7年的浴血奋战,终于解放了大片国土,夺得了战场上的主动权。法国政府为了尽快地结束这种棘手的局面,他们又委派享利·纳瓦尔担任驻印度支那的法国远征军总司令。
        7年的战争,法国在越南已损失了74000人,还有19万人进退维谷。而且作为占领国,无论是国内的老百姓,还是国外的士兵,厌战情绪日益高涨,它已由于缺乏普遍的支持而难以赢得这场战争。军事形势极为恶劣。纳瓦尔认为,法国远征军之所以越来越多地陷入困境,是因为法国的兵力为了应付越南的游击战争,而被最大程度地分散到遍及各个战场上的数以千计的据点里,所以就没有强大的机动兵力应付越盟主力部队的进攻。正是基于这种原因,纳瓦尔和法、美两国的将领们制订了旨在挽救危局,反败为胜,并且能在短期内取得战略上具有决定性胜利的新计划——纳瓦尔计划。
        按照该计划,第一个步骤是必须在北部平原集中一支相当大的机动兵力,借以进攻和消耗越军主力,同时攻占奠边府,以此巩固西北敌占区,使它成为坚固的桥头堡。接着,利用雨季,乘越军主力疲惫,无法进行任何规模的活动时,将兵力转移到南方,攻占南部的所有解放区和游击根据地。
        为了确保纳瓦尔军事计划的顺利进行,纳瓦尔首先着手组织一支强大的战略机动部队,使它的力量达到足以击退越军目前所发动的进攻战役,并足以在此后歼灭越军的主力部队。为了组织这支机动部队,纳瓦尔决定把法军精锐的欧非籍军队从某些地点撤回集中。同时,他还竭力从法国、西德、北非和朝鲜抽调了大批军队,来增援印度支那战争。为此,美国也动用了大批空运装备予以支持。纳瓦尔认为,他要能将越盟导入这种事先精心布置好的战斗,那么他自信法国的步兵经验将具有决定性的效果,18个月内消灭越军主力,结束这场战争也就不是一句空话。
        为此,自1953年秋季开始,以纳瓦尔为首的法国远征军总司令以“不断主动”“不断进攻”为口号,开始了大规模的兵力集结。
        首先,法在北部集中了印度支那全部主力部队一半以上的兵力。他们集中了44个营的兵力,在敌后开展了大规模的残酷扫荡,用以巩固后方的安全。
        1953年秋季,法军进一步出动伞兵部队攻占了奠边府。他们的计划是在巩固奠边府之后,将向巡教和山罗扩大攻势,夺回那产,使之与莱州连接起来,把奠边府变成巩固的根据地,以此来威胁越盟北部根据地的侧翼,迫使越军兵力分散在平原和山林地区,给上寮作好掩护,并为他们此后的大攻势建立桥头堡:从平原和奠边府上下夹攻越军。这样,奠边府就成了纳瓦尔军事计划的中心据点。
        奠边府是越南西北山区中一块长约18公里、宽约6～8公里的平原。它是西北最富饶的四大平原之一。奠边府靠近老、越边界,是位于各大小重要交通线的枢纽。东北面连接莱州,东面和南面与巡教、山罗、那产相毗;西面可通琅勃拉邦,南面可通桑怒。自古以来,它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为此纳瓦尔决定占领这个位于西北方遥远山谷中的小镇,封锁和切断越盟通往老挝的供给线。
        1953年11月20日,法国空投了一个伞兵营,与驻守在这里的越军进行了持续一天的战斗后,占领了这块交通要地。一周后,纳瓦尔亲临奠边府视察。他发现这里的一切都与即定的计划相符。村子中心所有的古老茅舍都被推倒,用以建造地堡和指挥所。一个中心机场也初具规模;周围的低头调堡,形成了一条堡垒链,每一处都配备了火炮和步兵营。纳瓦尔坚信,他的部队可以出击摧毁越军供给线,迫使战斗朝着他精心布置的方向发展,最终促成谈判。
        当时法军在奠边府的兵力部署,最初约为10个营,后逐步增加到17个营和10个连。其中大部分是欧非籍部队,1个坦克连,拥有200辆汽车和辎重部队及12架飞机的常备空军部队。这样,法军的兵力达到了16200人左右。法国人把奠边府的兵力组成了一个包括49个据点,并且各具防御能力,而且还把许多个据点联成结构复杂的防御中心。这些防御中心有自己的机动部队,有自己的火力布置,周围有交通壕和约百尺宽的铁丝网。每个分区有许多这样坚固的“防御中心”。
        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力和坚固的防御组织,纳瓦尔认为奠边府已成为坚不可摧的堡垒。正因为如此,纳瓦尔得出结论:越南人不可能直接进攻奠边府。
        面对法国人的纳瓦尔军事计划,胡志明在东北远方,一个离国境只有60公里的基地,研究了来自奠边府的报告,并于1953年12月初召见了越盟司令武元甲,共同分析了当时的军事形势。
        越盟认为,奠边府是纳瓦尔计划的中心点,只有把法国人在奠边府的集团据点拔掉,才能够粉碎法、美拖延和扩大战争的阴谋,使纳瓦尔军事计划失败。越盟认为,法军大量集结所造成的弱点,正好为越军提供了一个消灭法军有生力量的机会。为此,越盟主张:集中兵力,向法军力量较为薄弱而在战略上又具有重大意义的地方展开进攻,歼灭法军的一部分有生力量,同时迫使法国人被动地把兵力分散在不能放弃的要冲地区。然后,再集中兵力攻打奠边府。
        为此,武元甲开始调兵谴将,进行准备。
        首先开始的是奠边府外围清扫战。1、解放莱州。1953年12月10日,越军在莱州战线发动了进攻。2、解放他曲和中寮各地。在准备向莱州发动攻势的同时,越军又向法国人比较疏忽的中寮地区发动了进攻。3、解放嵩和西原北面地区。4、解放丰沙里和南乌江流域并迫近琅勃拉邦。5、在北部平原地区发动攻势,并夺得胜利。
        到了1954年3月初,军事形势发生了变化。事实证明,纳瓦尔计划的重要部分遭到了破产。法军集中兵力的计划已根本失败。法国人的机动部队不再集中在北部平原了,而被分散到了上寮的许多地方,有一部分还被牢牢地牵制在集团据点里。
        与此同时,奠边府包围战也已经展开。武元甲动用了大批人力、物力,以便打赢这一仗。
        武元甲调动了两支部队。
        第一支是两万男女青年组成的农军。这些人将在丛林中开辟新的供给线。他们修汽车路,开辟拉大炮的道路,建筑炮兵阵地,建筑进攻和包围阵地,改造地形,以便解决战术方面的困难。
        另一支是正规军,以每天20公里的速度强行军,以便在预定的时间汇合在奠边府,完成对奠边府的包围。整个北方成千上万的人民将向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以维持军队几个月的食品。
        1954年3月上旬,有关奠边府战役的一切准备工作已近完成。工兵已建成了坚固的桥头堡,进攻的阵地也已经形成,粮食弹药也比较充足。并且全体越军指战员已具备了高度的杀敌决心。
        奠边府战役就要开始了。
        1954年3月13日午后5时,越军开始了对奠边府法军集团据点的进攻。
        战役的发展分3个阶段进行。
        第一个阶段是从3月13日开始到17日结束。
        3月13日下午5时刚过,武元甲的200门大炮齐声怒吼,向奠边府的法军简易机场以及三角区内平地上的中心战壕猛烈袭击。炮火持续了一个小时。这第一次炮击就使法军中心地区的指挥官丧生。同一天夜里,越南又歼灭了异常坚固的钦南“防御中心”,打开了从巡教进入奠边府通道上的屏障。
        3月14日晚,越军集中兵力进攻独立高地,即北面分区第二个坚固的防御中心。它是莱州进入奠边府通道上的屏障。战斗进行的非常残酷,直到第二天早晨。法军动用了他们全部的炮兵火力。为了击退越南人的进攻,他们发射了几万发炮弹,同时还从芒清调动了有坦克掩护的机动部队作支援。
        越军占领独立据点后,他们就更进一步地接近了法军的指挥中心。3月17日,这里的全部守军在越军强大的攻势面前,终于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了。北面分区的法军据点一被拔掉,中心分区的法军就全部陷入到最大的困境之中,东面和北面的阵地也被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第二阶段的战斗是整个奠边府战役中最重要的,也是最艰难的。因为法军的中心分区是整个集团据点中最强大的一个分区,同时,它又处于芒清平原中心。
        3月30日夜里,越军第二阶段进攻开始。这是一次大规模的、长时间的进攻。越军从30日夜里开始,发动了巨大的攻势。他们集中了强大的兵力进攻东面所有的5个制高点。当天夜里越军就歼灭了4个制高点上的法军守兵,并占领了E1、D1、C1、等高地,但是最重要的A1高地还在法国人的手里。另外,法国人还坚守在东面的制高点里。东面制高点系统是法中心区的防御关键,他们如果失掉这些制高点,那么奠边府就保不住了。因此,争夺这些制高点的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特别是在A1高地上,战斗从3月30日夜里进行到4月4日,最后法越双方只好平分秋色。在武元甲发动的这第二次攻击浪潮中,法军主力已被牢牢地包围在中心分区的据点里。随着法军阵地的缩小,供给也大大地减少了。在这种情况下,法国人必须不惜任何代价重新夺回C1高地,才能保证机场空降区的安全。法军比亚尔少校组织了这场艰苦的反击。他将奠边府所有的火炮、迫击炮都对准了一个阵地,向它倾泻了近4000发炮弹。然后法国人冲出战壕,同越南人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搏斗。经过一整天的激烈争夺,法国人又重新夺下了这块高地,但双方的损失惨重。
        3月底4月初的战斗是残酷的,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种局面行之有效,使越军暂时停止了进攻。而且伤员不断增加,双方的医疗人员又非常有限。药品短缺,医疗条件非常简陋。面对这种情况,武元甲决定对战术进行根本性的改变,即从地下进攻。他开始动用数万名部队和民工向山谷中心挖进,挖掘出了一个约几百公里长的战壕网。这样,法越双方的阵地越来越接近,有的地方只相隔10—15公尺。从各个已经占领的高地和北面、西面各个阵地,越南人的炮火不断地威胁着法军。战斗不分白日黑夜地激烈进行。
        4月中旬,越南人在歼灭北面和西面的部分法军据点之后,就把他们的阵地伸展到了法国人的机场,进而又从西至东切断了机场。越南人的包围圈是逐步缩紧,战斗也愈加激烈和艰巨。法国人曾经多次以凶猛的反击,并配以机械化部队和空军的掩护,企图逼退越军的阵地,迫使越军放宽对他们的包围圈。
        法国人的阵地越缩越小,最后只剩下宽长各约两公里的土地。越军的火力网日益发挥着它的威胁力量。法军的接济问题也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整个第二阶段,法越双方是经常处于紧急状态之中。在这一段时间里,美国人也进行了干涉。他们动用了轰炸机和运输机援助法国人,以便守住奠边府这块军事要冲之地。法国人动用了所有的空中力量,对越军阵地进行了猛烈轰炸。他们在越南人的阵地上投下了凝固汽油弹,烧光了奠边府周围各个高地;向被疑为越南人的炮兵阵地进行狂轰滥炸;投掷巨型炸弹炸毁公路;投掷定时炸弹和子母弹,以便切断越南人的物资供应线。至此,法国将领们才清楚地意识到奠边府集团据点有被越南人全歼的危险。为了挽救危机,法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准备向越北发动攻势,以便插入越军后方,切断越军的补给线,迫使越南人由于粮食弹药缺乏而不战自退。然而,法国人已经精疲力尽,无力再战了。
        第三阶段:越南人夺得胜利。
        从5月1日开始,奠边府战役进入了第三阶段。自1日到6日,越南人开始全线出击,先后占领了全部的C1高地和中心分区的钥匙——最后的防御阵地A1高地。接着又攻占了东面各山脚到南钟江畔的据点和西面的部分据点。法军占领的范围大大地缩小了,只剩下宽长仅1公里的地方。到这时,法军的阵地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制高点可以给予掩护。它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并且按济问题日益严重,法国人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了。
        7日上午,越军从东面和西面同时发动进攻,突入法军驻在芒清的指挥所。许多据点里的法军挂出了白旗。当天下午5时半,越南人攻占了法国人的指挥所,俘虏了指挥所里的所有指挥官及参谋人员。
        至此,历时55天之久的奠边府战役以越盟领导下的越南人民的胜利宣告结束。同时,它也标志着近百年来的法国殖民统治的结束。
        但是,越南并没有迎来真正的和平。
        同年7月21日,法越双方在日内瓦会议上达成了停火协议,以北纬17度为这个国家南北双方的临时分界线。停战以后,北方努力重建被战争重创的家园;而南方政治动荡不安,西贡政权不断更迭。1960年12月,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简称“越共”)在南方成立。随后,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爆发。越南又被拖进了一个腥风血雨的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