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变

2024-04-21 可可诗词网-诗词论评 https://www.kekeshici.com

歌行长篇,唐初独骆宾王有《帝京篇》、《畴昔篇》,文极 富丽。至盛唐绝少,李、杜间有数首,其词亦不甚敷蔓,大率 与常制相类。……迨元和后,元稹、白居易始相尚此制,世号 “元白体”,其词欲赡、欲达,去离务近,明露肝胆。乐天每有 所作,令老妪能解则录之,故格调扁而不高,然道情叙事,悲 欢穷泰,如写出人胸臆中语,亦古歌谣之遗意也,岂涉猎浅才 者所能到耶? (高棅《唐诗品汇·七言古诗叙目》)

《白石歌》浑朴古健,汉魏歌行之祖也。《易水歌》遒爽飞 扬,唐人歌行之祖也。(胡应麟《诗薮》 内编卷三)

歌行兆自 《大风》、《垓下》。《四愁》、《燕歌》而后,六代 寥寥,至唐大畅。王、杨四子,婉转流丽; 李、杜二家,逸宕 纵横。(同上)

七言古乐府外,歌行可法者,汉《四愁》、魏《燕歌》、晋 《白》。 宋齐诸子, 大演五言, 殊寡七字。 至梁乃有长篇。 陈 隋浸盛,婉丽相矜,极于唐始,汉魏风骨,殆无复存。李、杜 一振古今,七言几于尽废,然东西京古质典刑,邈不可观矣。 (同上)

歌行至宋益衰,惟明远颇自振拔,《行路难》 十八章欲汰 去浮靡,返于浑朴,而时代所压,不能顿超。后来长短句实多 出此,与玄晖五言,俱兆唐人轨辙矣。(同上)

曹氏父子而下,六代人主世有文辞者,梁武、昭明、简文 差足继轨。七言歌行,梁武尤胜。《河中之水》、《东飞伯劳》、 皆寓古调于纤词,晋后无能及者。简文《鸟栖曲》妙于用短, 元帝《燕歌行》巧于用长,并唐体之祖也。(同上)

简文《鸟栖曲》四首,奇丽精工,齐梁短古,当为绝唱。 如“郎今欲渡畏风波”,太白 《横江词》全出此。“可怜今夜宿娼 家”,子安《临高台》全用此。(同上)

建安以后,五言日盛。晋宋齐间,七言歌行寥寥无几。独 《白佇歌》、《行路难》时见文士集中,皆短章也。梁人颇尚此 体,《燕歌行》、《捣衣曲》诸作实为初唐鼻祖。陈江总持、卢 思道等篇什浸盛,然音响时乖,节奏未协,正类当时五言律 体。垂拱四子,一变而精华浏亮,抑扬起伏,悉协宫商,开合 转换,咸中肯綮。七言长体,极于此矣。(同上)

《燕歌》初起魏文, 实祖柏梁体。 《白词》因之, 皆平韵 也。至梁元帝“燕赵佳人本自多,辽东少妇学春歌。黄龙戍北 花如锦,玄菟城头月似蛾”,音调始协。萧子显、王子渊制作 浸繁,但通章尚用平韵转声,七字成句,故读之犹未大畅。至 王、杨诸子歌行,韵则平仄互换,句则三五错综,而又加以开 合,传以神情,宏以风藻,七言之体,至是大备。要惟长篇钜 什,叙述为宜,用之短歌,纡缓寡态。于是高、岑、王、李 出,而格又一变矣。(同上)

六朝歌行可入初唐者,卢思道《从军行》、薛道衡《豫章 行》,音响格调,咸自停匀,体气丰神,尤为焕发。(同 上)

仲默谓唐初四子虽去古甚远,其音节往往可歌; 子美词虽 沉着,调失流转,实诗歌之变体也。此未尽然。歌行之兴,实 自上古,《南山》、《易水》,隐约数言,咸足咏叹。至汉魏乐 府,篇什始繁,大都浑朴真至,既无转换之体,亦寡流畅之 辞,当时以被管弦,未闻不可歌也。杜《兵车》、《丽人》、《王 孙》等篇,正祖汉魏,行以唐调耳。(同上)

李、杜歌行,扩汉魏而大之,而古质不及; 卢、骆歌行, 衍齐梁而畅之,而富丽有余。(同上)

陈、杜歌行不概见。沈、宋厌王、杨之靡缛,稍欲约以典 实,而未能也。李、杜一变,而雄逸豪宕,前无古人矣。盛唐 高适之浑,岑参之丽,王维之雅,李颀之俊,皆铁中铮铮者。 崔颢、储光羲篇什不多,而婉转流媚,亦有可观。常建已开李 贺,任华酷似卢仝,盛衰倚伏如此。(同上)

唐七言歌行,垂拱四子,词极藻艳,然未脱梁陈也。张、 李、沈、宋,稍汰浮华,渐趋平实,唐体肇矣,然而未畅也。 高、岑、王、李,音节鲜明,情致委折,浓纤修短,得衷合 度,畅乎,然而未大也。太白、少陵、大而化矣,能事毕矣。 降而钱、刘,神情未远,气骨顿衰。元相、白傅,起而振之, 敷演有余,步骤不足。昌黎而下,门户竞开,卢仝之拙朴,马 异之庸猥,李贺之幽奇,刘叉之狂谲,虽浅深高下,材局悬 殊,要皆曲径旁蹊,无取大雅。张籍、王建,稍为真澹,体益 卑卑。庭筠之流,更事绮绘,渐入诗余,古意尽矣。(同 上)

李、杜外,短歌可法者,岑参 《蜀葵花》、《登邺城》,李 颀《送刘昱》、《古意》,王维《寒食》,崔颢《长安道》,贺兰 进明 《行路难》,郎士元 《塞下曲》,李益《促促曲》、《野田 行》,王建 《望夫石》、《寄远曲》,张籍 《节妇吟》、《征妇 怨》,柳宗元《杨白花》,虽笔力非二公比,皆初学易下手者。 但盛唐前,语虽平易,而气象雍容; 中唐后,语渐精工,而气 象促迫,不可不知。(同上)

胜国诸家,七言古篇什甚不乏,然自是元人歌行,拟王、 杨则流转不足,攀李、杜则神化非俦。至于瑰词绮调,亦往往 笔墨间,视宋人觉过之。(同上)

胜国歌行,多学李长吉、温庭筠者,晦刻浓绮,而真景真 情,往往失之目前。盛唐则不然,愈近愈远,愈拙愈工,读 王、岑、高、李诸作可见。(同上)

晋宋时所奏乐府,多是汉时歌谣,其名有《放歌行》、《艳 歌行》之属,又有单题某歌、某行,则歌行者,乐府之名也。 魏文帝作《燕歌行》,以七字断句,七言歌行之滥觞也。沿至 于梁元帝,有《燕歌行集》,其书不传,今可见者,犹有三数 篇。于时南北诗集,卢思道有 《从军行》,江总持有 《杂曲 文》,皆纯七言,似唐人歌行之体矣。徐、庾诸赋,其体亦大 略相近。诗赋七言,自此盛也。迨及唐初,卢、骆、王、杨大 篇诗赋,其文视陈隋有加矣。迤于天宝,其体渐变。然王摩诘 诸作,或通篇丽偶,犹古体也。李太白崛起,奄古文而有之, 根于《离骚》,杂以魏三祖乐府,近法鲍明远,梁陈流丽,亦 时时间出,谲辞云构,奇文郁起,后世作者,无以加矣。歌行 变格,自此定也。子美独构新格,自制题目,元、白辈祖述 之,后人遂为新例,陈隋初唐诸家,渐澌灭矣。今之歌行,凡 有四例: 咏古题,一也; 自造新题,二也; 赋一物、咏一事, 三也; 用古题而别出新意,四也。太白、子美二家之外,后人 蔑以加矣。(冯班《钝吟文稿·论歌行与叶祖德》)

七言歌行盛于梁末,至天宝而变。杜子美题新乐府,前无 古人,自开一体。李太白则自 《小雅》、楚词至于三祖乐府、 汉人歌谣、鲍明远之遒逸、徐庾之绮丽,并而有之,奇变忽 悦,以为创格,凡一句一字皆有依据,以为仿效古人,则又过 于古人,真千古绝唱也。大略歌行之法,变于李、杜,亦成于 李、杜,后人无能出其范围矣。飞卿学太白,有其一体,视之 长吉,奇峭不如,而波澜稍宽。……后人学太白有二病: 一恐 伤于诡谲,如孙光宪议长吉,以为无理,是也; 二者伤于粗 险,唐人多有此病。若自温入,则流丽平典,都无此矣。 (殷元勋、宋邦绥 《才调集补注》卷二录冯班评语)

北朝卢思道《从军行》,全类唐人歌行矣。唐开元中,王 摩诘之七古,尚有全篇偶句者。高常侍尽改古格。太白远宪 《诗》《骚》,近法鲍明远,而恢廓变化过之,云蒸霞蔚,千载 以来莫能逮矣; 辞多风刺,《小雅》《离骚》之流也。老杜创为 新题,直指时事,一言一句,皆关世道,遂为歌行之祖,非直 变体而已。(吴乔 《围炉诗话》 卷二)

七言始于汉歌行,盛于梁。梁元帝为 《燕歌行》,群下和 之,自是作者迭出,唐初诸家皆效之,陈拾遗创五言古诗,变 齐梁之格,未及七言也。开元中,其体渐变,然王右丞尚有通 篇用偶句者。旋乾转坤,断以李、杜为歌行之祖。李、杜出, 而后之作者不复以骈俪为能事矣。(钱良择 《唐音审 体》)

唐人歌行以李、杜为正声极则。二公之外,昌.黎已属变 格,长吉更是别调,然皆本变雅、楚骚,自成一家言,可为后 人法。若卢仝、马异之徒,以狂怪为能事,裂冠毁冕,非复人 间面目。晚唐作者率多浮艳,实开宋元浅易之风。(同上 书卷八)

古之诗,今之会典奏议之类; 今之诗歌,古之乐也。四言 如琴,五言如笙箫,歌行七言如羌笛琵琶,烦弦杂管,故太白 以为靡。然人不能无哀乐,哀乐不能无偏激感宕,故自五言兴 而即有七言,皆乐府琴曲,希以赠答; 至唐而大盛,凡四言五 言所施,皆有以七言代之者,而体制殊焉。初唐犹沿六朝,多 游观闺情之作,未久而用以赠答送别分题,或拈一物一事为 兴,篇末乃致其意,高、岑、王维诸篇其式也。李白始为叙情 长篇,杜甫极称之,而更扩之,然犹不入议论。韩愈入议论 矣,若无才思,不足运动,又往往凑韵,取妍钓奇,其品益 卑,骎骎乎苏、黄矣。元、白歌行,全是弹词; 微之颇能开 合,乐天不如也。今有一壮夫,击缶喧呼,口言忠孝; 有一盲 女,调弦曼声,搬演传奇。人将喜喧叫而屏弦索耶?抑姑退壮 夫而进盲女也?韩、白之分,亦犹此矣。张籍、王建,因元、 白之讽谏之意,而述民风。卢仝、李贺,去韩之粗犷,而加恢 诡。郑嵎、陆龟蒙等为之,而木讷纤俗。李商隐之流,又嫌晦 涩,其中如叙事摅情诸篇,不免辞费,犹不及元、白自然也。 李东川歌行十数篇,实兼诸家之长,而无其短。参之以高、 岑、王、李之泽,通之以杜、元之意,则几之矣。元次山亦自 一派,亦小而雅。(王闿运《为陈完夫论七言歌行》)

七言歌行转韵,亦始自鲍明远,但其句法皆古,如老杜 《丹青行》、《美陂行》及李白 《扶风歌》等篇,皆以为法。至 齐梁始渐似调律,虽当时但工声偶,无所谓律,而竟为后人所 本,《琵琶行》、《长恨歌》诸篇又皆其遗也。(丁仪《诗 学渊源》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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